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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水，陸詷目光又驚愕化作了溫柔，低低的笑意響起：「妻賢夫禍少，古人誠不欺我也。」

    倒是吳珣臉咻地一紅，他幾乎沒有這麼說過話，只是這對兄弟的關係他看得實在有些心急，訥訥道：「而且你若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他撩了撩髮絲，目光有些游離，「我對我如何剖白心意，便如何對阿曦。」

    低笑轉為大笑，吳珣趕緊去捂他的嘴巴，生怕將好不容易哄睡的陸曦給驚醒了。陸詷伸出舌尖輕輕一勾，滿意地見到吳珣像是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那可不成。」陸詷搖了搖頭，「誰都不是珣兒，便是弟弟也不行。」

    吳珣抿著唇，唇邊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笑。陸詷自登基，氣勢愈發凌人，六載過後權柄手腕已是無人敢挑釁，但唯獨對自己卻一如當年的小詷哥哥。

    他猶記得大婚後拜見父皇母后時，母后曾經將他拉到宮殿之中，輕撫著他的額頂說道：「你與詷兒都不是負心的人，我信你們不會辜負彼此。但人心易變，便是母后入宮後心腸也都變硬了許多。母后只盼著你們對彼此的態度不要變，曾有一段時間，母后以為你父皇希望我母儀天下幫他廣納秀女開枝散葉，沒想到卻恰恰傷了他的心。」

    「他的肩頭是江山社稷，天下子民。你比母后能幹，能幫他分擔一二，但處境使然，總有一些事你們想不到一處。」孫明綰緩了一口氣，「但你需記得，有一些話只有你能說，也只有你說了他才會聽。莫要妄自菲薄，他是君不錯，但在你面前，你們首先是休戚與共的夫妻。」

    當時吳珣懵懵懂懂，記在了心上卻不覺得這有什麼，而後他才有些明白母后的囑託。他也明白了為何他如何讀史，都無法將殺伐果決的平武帝與清荷鎮的六爺爺聯想在一起。

    只因那個位置太高也太冷，只因前朝舊事歷歷在目。吳珣有時看得心疼，卻也無可奈何。正如母后說的，人心易變，小詷變了，他也變了，他也不再是那個直言快語萬事均留一線生機的少林俗家弟子。

    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還是太子的小詷會如此謹慎，從前從下往上看是霧裡看花，等到如今從下往上看卻是一覽無餘。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太子與皇位從來不是半步之遙而是一道塹，權柄遮天的同時也是無邊的寂寥。

    吳珣不願當萬千個對陸詷俯首稱臣的臣子之一，他不捨得他的小詷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那個冰冷的龍椅上。

    伸手勾了勾陸詷的掌心，吳珣嘴角一揚：「你總覺得欠了阿曦一對爹娘，怎麼不想阿曦是希望我們做他爹娘哩？」

    陸詷怔愣片刻，喉頭有一絲熱意，偏了偏頭，擋住了眼睫的片刻動容。吳珣哪裡容他躲過去，偏生湊到眼前：「也難怪唐兄杜兄都要誤會，你們容貌像也就罷了，性子也分外的像。任誰不說那是你兒子？」

    「畢竟是你我一手養大的。」陸詷雖不明說，但喉間卻明顯咕噥出了一絲高興，「不過珣兒有一點說錯了。」

    「哪一點？」吳珣琢磨了一圈，只覺得自己句句大實話。

    「你雖不姓陸，卻與我一家人。我性子執拗，你也跑不掉。」陸詷勾住吳珣的指頭，將自己的手指嵌了進去，「還有，唐兄杜兄並非只以為那是我兒子，而是我們的兒子，還是珣兒生的。」

    吳珣：「……」這個誤會恐怕解不開了。

    月色之下，難得甩開朝堂上煩心事，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藥兩人打鬧起來，只是打著打著這眼神兒就纏綿在了一處，陸詷剛想拉著吳珣再賞一次牡丹時，就聽見山門鐘聲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方才那點兒旖旎頃刻間煙消雲散。

    出事了。

    鐘聲連響三聲，餘音在山間迴蕩。陸曦也下床蹬著小靴子跑了出來，碰巧暗一急匆匆地進了院門：「啟稟主子，陳元死了。」

    陸曦頓時張大了嘴巴，方才被皇兄哄睡的心窩底的那點兒熱乎氣兒頃刻間都散了，心中拔涼拔涼的。

    不為別的，只因陳元不是別人，正是他本來打算明天去探望的中了百花三蟲散的陳大俠。

    作者有話要說：

    生子藥的故事是這樣的，第二卷 的時候，鄭鷹為了能和師兄在一起曾經托杜意風研製生子藥，但是杜意風失敗了。後面小黑皮知道這件事後也問過杜意風這件事。本來杜意風已經放棄了的……

    沒想到過了六年看見了陸曦，所以杜意風覺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肯定有人把生子藥研製出來了。唐九天知道杜意風研究過嘛，所以第一反應就是杜意風研究出來了不告訴他。

    如今有了小詷散播謠言，這個坎怕是過不去了。

    第305章 江湖之遠（八）

    「怎麼回事？人是怎麼死的？」吳珣半是費解半是急切，說是不管，但他並不希望人就這麼死了。

    「回主子，屍體是在觀星台被發現的，看上去像是摔死的。」

    觀星台……

    吳珣眉頭蹙了起來：「不對啊，雖說那觀星台是建在山腰上，可對習武之人而言摔下去根本不致死。」

    「屬下無法靠近，但聽說陳元死的時候身邊還有砸碎的酒罈子。」

    陸詷「嗯」了一聲：「給唐九天送個信，他之前給陳元醫治過，如今想要問個究竟也是情理之中。」說罷，陸詷一回頭便看見怔愣在門口出神的陸曦，衝著陸曦招了招手，「阿曦，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