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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0:12:11 作者: 桃之麼
「忘了也不打緊,會有人教您的記起來的,太妃。」
太妃慌了神,她踉蹌前行幾步,看著那相偕而去的頎長背影,她忍不住伸出手:「皇……」
「如果爺是你,便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說。」陸淵聲音很淡,風一吹便散了,只留下太妃臉頰上流下了兩行混著珍珠粉的淚。
太妃坐了很久,被人攙回宮中還沒有回過神。這些年猶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現,有些困惑也終於迎刃而解。她猶記得二十年多前先皇駕崩之時,她美滋滋地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了,她和後宮的所剩無幾的女人一樣,對皇上沒有感情,她們惦記的是那個後位。雖說有些遺憾,那個位置到最後也沒有人坐上去,但她們這些堅持不離宮的不也熬成了太妃嗎?先皇和一個太監形影不離又如何?沈總管不也被要求殉葬了嗎?
最薄不過帝王恩。
可今日,自己那點兒沾沾自喜似乎都變成了一個個咧著嘴的鬼魅,彷佛就連風中的枯葉也在嘲笑她的自得。
最薄不過帝王恩,最重莫過於帝王情。
恩寵或許輕於鴻毛,深情卻比這江山還要沉。
如鳳棲宮中那位翻閱著各地的地理志,拉著媳婦兒的手掰著指頭算等兒子大婚後該去哪裡遊山玩水,還有一張院落的圖紙,那是清荷鎮沈府旁的一座院落。
也如東宮燭火之下瞇著眼盤算吏部調動的那一位,從前他能忍,但往後他不願忍了。自己受委屈便罷,哪有成親後還讓自家小黑皮跟著一起受委屈的道理?
河清殿中,沈言與陸淵相偎而眠,御花園中的小插曲似乎沒有影響他們,兩人臉上都是平和安穩的微笑。二十多年的歸隱閒逸早已磨平了這紅牆黃瓦中所遭受的所有苦難、不公與艱險,只要兩個人在一處,哪裡便都是清荷鎮的那間院子。
君之身畔,家之所在。
第297章 改元景明【正文完】
不管多少人不願看見,也不管有多少人恨不得這一日馬上到來。這一天,終究是不緊不慢地如期而至。
紅綢鋪滿了整個京城,凌晨落下的白雪不緊沒能阻礙百姓的熱情,反倒是為這場大婚覆上了一層潔白無暇之意。
有一個只著了單衣的僧人拄著一根竹杖在城門初開之時進了城,路邊有早餐鋪子剛剛支起來,見到他連忙招呼道:「大師父,進來吃口麵條吧。」
僧人雙手合十笑著謝過了店家,只說已經吃過了飯,便繼續向前走。只不過他幾乎每走上三、四十步便會被店家或是路人布施,甚至還有個小娃娃想將自己的小皮襖解下來給他穿。人數多了,僧人也開始不解,他不是沒來過京城,可從前似乎沒有覺得京城百姓如此的熱情。
快走到皇城時,僧人終於還是停下來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那好心的路人怔愣片刻後旋即笑了起來:「因為小國公爺啊,不對,馬上就是太子妃了。」隨後那路人仔細解釋道,「太子妃自幼在少林習武,雖然不是出家人但是卻是俗家弟子。太子妃征戰沙場力挫倭寇突厥,之後又是賑災平亂,屢立奇功。所以因著太子妃,現在京城的百姓對僧侶比從前更多了幾分敬重。」
僧人這才明白,笑道:「太子妃乃天生佛骨,上輩子是佛祖身邊的小童子……」他話還沒說完,那路人眉頭就皺起來了:「大師莫要胡說,太子妃和太子乃天造地設的一對,便是前世是佛童,這輩子也不會與佛祖相伴。」
僧人樂了,笑呵呵的彷佛心情不錯,路人還想捉著這位不解風情的大師父好好說道說道,面前便已經不見了大和尚的蹤影。路人撓了撓頭有些納悶,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僧人走過的雪路上沒有留下半枚腳印,彷佛這人從未來過一般。
皇宮之中,雪落紅牆,琉璃瓦片結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晶。整個皇城銀光素裹,
紅綢自太極殿的玉階上鋪陳而下,文武百官豎列兩側。
太子妃的儀仗繞城而行後入午門,過金水橋,最終入太極門。
當眾大臣看見太極門最中正的門打開時,都不禁瞳孔一震,四目相匯時都看見了彼此的震驚,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內閣中人,卻見他們目光之中只有肅穆與恭敬。眾臣心中雖有疑竇,卻不敢多言,自前朝起,皇宮的中正之門唯有皇帝可走,能走太極門正門大婚的只有準皇后,如今太子大婚的規格儼然已經逾距,但皇帝未阻,內閣不諫,眾人心中升騰起了一絲預感。
太極門下,吳珣下馬換乘鳳輿,手也中捧上了內侍奉上的金寶瓶。眾臣直視,垂眸而立。
而太子殿下自奉天奉香而歸,又於太極殿拜謝皇上皇后,此刻出現在了太極殿的玉階之上。
看著吳珣緩緩而至的鳳輿,那幾天未見的面容他看不真切,手卻無端地攥了起來。陸詷恍惚許久未如此緊張過了,哪怕是面對邱黨的埋伏,他似乎也只感到了快意而非緊張。珣兒會喜歡這座皇宮嗎?珣兒會願意陪著他在這深宮之中度過漫長歲月嗎?珣兒日後可會後悔呢?
所有的思緒絞在了一起,一如他們初見時他心中的忐忑,一顆心給了對方,便不願心頭之人遭受半分委屈,哪怕這個委屈是因自己而起。
鳳輿行至玉階下,禮官高呼:「拜——」
眾臣垂首跪拜。
禮官手中捧著一金冊,是敕封太子妃的金冊。而那之後,吳珣要下轎拾級而上,走至陸詷的身側。便是夫妻,亦有君臣上下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