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2023-09-15 18:58:58 作者: 橙椏
    所以她到底應該邁哪只腳?

    寧安索性閉上眼睛,走起來,管它哪只腳,反正她進來了。

    她真的進來了。

    大門合上,偌大的神殿只有寧安一個人,兩旁身高超過十米的神明雕塑似是由白玉鑄成,形態各異,靜靜佇立,充滿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寧安仰頭,她覺得自己好像身處無盡曠野中,渺小,微弱。

    跳過了明神之宴,祈神之宴,侍神之宴,選侍宴最後一宴,面神之宴,與此時此刻正式開啟。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能夠和神念進行近距離的交流乃至接觸,當然前提是神明看得上她,顯現神跡。

    將捏緊的雙手藏在寬大的袖袍之下,寧安先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之後緩緩行進。

    面神之宴,禁止回頭。

    寧安一開始還在據說性格冷淡的幾位神明面前駐足,但他們都沒有為她「亮燈」,於是她轉變戰略,一心尋找冬日之神。

    萬神殿裡有萬神,其中有些是為人們所熟知的神明,比如掌管四季的神明,日月神明,生命之神,婚姻之神等等,更多的是無名之神。

    在漫長的時間消磨里,他們因為各種原因被遺忘,幾個紀元不再展現神跡,不再選擇神侍。

    又越過幾位神明,寧安發現了冬日之神的雕塑,他的腳邊堆砌著雪茸花,非常好認。

    她站在巨大雕塑底下,等待了一會,沒有光亮。

    「尊敬的冬日之神在上,我,黑瑪婭,在此祈求您的垂憐。我以生命起誓,願將凜冽之冬的威名傳遍維坦大陸,竭盡全力滿足您的願望……」

    還沒等寧安說完,一股柔和卻無法抵抗的力量讓她的雙腳離地,托著她自動來到下一位神明的雕塑面前。

    寧安的腦子好像炸開了煙花,她努力解析神跡背後的意思,只能得出唯一合理的解釋。

    她,被冬日之神非常明確地拒絕了,他連話都不願意聽她說完。

    她之前的扮演,失敗了……

    在那一瞬間,寧安想了很多,好像又什麼都沒想。

    沒關係的,這條路還沒走完,她還有機會。

    繼續自我介紹,表達心意,她越走越累,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裡的無力,因為沒有神明雕像為她亮起。

    一個都沒有。

    光線越來越暗,寧安都有些看不清雕塑的形貌了。

    直到她來到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好像是路的盡頭。

    她要離開這裡了嗎?

    寧安不想哭,只是憋得雙眼通紅。

    她本來就是出於交易才來這的,沒當上也沒什麼好傷心的,只不過債務不能減半而已。

    但是黑石城的大家,為了幫她這個「大小姐」治病一起湊了不少錢,為了不讓她的皮膚曬黑還特意找穴矮人打了一把傘……

    他們都覺得她一定能打破黑石城零神侍的魔咒。

    在另一個世界,很少有人對寧安抱有期待。

    福利院的阿姨、老師、同學都知道她身體很差,所以對她沒有要求,非常寬容。

    「已經很好了。」

    「不錯。」

    「挺好的。」

    他們對她只有事情結束之後鼓勵的評價,不會在開始前就對她說「去做吧,你一定能做到。」

    雖然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們是關心她的,但是……

    寧安在眼淚落下來之前將它抹去,撐著一股勁,心一橫,繼續走。

    她沒有出現在殿外。

    有些奇怪,和老管家說得不一樣。

    打起精神,寧安在黑暗中獨自前行,因為視覺受限,她的聽力變得格外敏銳,好像有什麼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有某種堅硬的物體摩擦過粗糙的表面。

    極致的黑之後,是顯得過於明亮的光芒,寧安有些不適地閉眼,過了一會才睜開。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位黑髮男性蜷縮在地面上,背部弓起,如同嬰兒般陷入香甜的睡眠。

    海藻般的長髮鋪散開來,蜿蜒繚繞,寧安謹慎地沒有踩到一根髮絲,繞到他的正面。

    她一定是因為太難過所以瘋了。

    只有這一個解釋。

    不然她怎麼會看到一張比她想像中還要完美的一張臉。

    睫毛纖長,像是細細的鉤子。鼻樑挺直,無可挑剔。薄薄的一層唇,卻是熟透了的爛漿果顏色,連口紅都很難打造的糜爛墮落卻被他輕而易舉地展現。側臉輪廓立體深刻,宛如被神明親手雕刻出來的、最滿意的傑作。

    最重要的是,深色的肌膚如同流淌的蜂蜜似的誘人,宛如有生命一般,漫過眉眼,口唇,脖頸……

    寧安將心口處的布料捏得褶皺不堪,咬住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別再跳了,別再跳了,會吵醒他的。

    夢會醒的。

    好喜歡,再讓她多看會……

    寧安自己白得毫無血色,卻對那些擁有深色皮膚的人抵抗力很弱,是會在寒冷的夜晚想像著「他」抱住自己的程度。

    更別說他還長成了這副完全合她心意的模樣,仿佛是從她腦子裡走出來的人。

    像被陽光炙烤過,就算只遺留下來一點溫度,也會很燙吧……

    和她完全不一樣。

    羞恥、不為人知的癖好具象化到如此地步,呈現在她面前,寧安覺得自己好像被剝去了所有衣物,赤.裸地直面源自本我的隱秘欲望,即便只有她一個人清醒,也難堪極了。

    

    <span>傳送門: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