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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9:01:13 作者: 青橘一枚
「是北斗寶誥。」玄誠指著紅綢帶上的一排字說,「出納之門,上下有神。吉凶之戶,氣津常存。乃淨口神咒,老君告曰人身難得,中土難生。假使得生,正法難遇……」
「……」葉惟昭皺眉,他不愛聽這個,他擺擺手示意玄誠不需要給自己講,趕快干正事吧!該說的話都給井底下的葉霜說清楚就行了,不需要跟葉惟昭解釋。
見葉惟昭一副討厭又嫌棄的樣子,玄誠苦笑,再不多言,只低頭把屬於自己的活井井有條地干好……
葉惟昭坐在樹下冷眼旁觀玄誠把這些道場都做好,再靜靜的看著玄誠從劍鞘里抽出那把明晃晃的寶劍。
但見玄誠先從懷裡摸出一張符放進一隻桃木碗中,點火燒了再把符水喝下。玄誠高舉手中的劍,朝天一聲大喝:「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葉惟昭靜靜地看著玄誠圍著那眼蓮花鑄頂的井口轉著圈跳,往那井沿撒上不知名的香灰和神秘的水。
直到玄誠最後提著劍來到葉惟昭的身邊,他停下了腳步不說話,只那樣看著樹下的葉惟昭。
葉惟昭知道自己的時候到了。
他起身,跟隨玄誠的指引來到井邊坐好。
玄誠把劍擱在了葉惟昭的頸間。
「所以今日便是我死期了……」葉惟昭幽幽地說,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玄誠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後悔了?我們可以現在停止。」
「不!」葉惟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能停,這是霜兒最後的機會。」
玄誠頷首,沒有再說話,握劍柄的手愈發用力了些,劍鋒在葉惟昭光滑的頸間壓下一道暗紅色的印……
「對了!」
葉惟昭原本已經閉上了眼,卻突然睜開了來。
玄誠一愣,暫停了手裡的劍。
「昭感謝道長有好生之德!」葉惟昭說,「道長教會了我許多,這幾日與道長的相處也讓昭受益匪淺。」
說話間,葉惟昭抬頭看向玄誠,那眼中紅絲遍布,似乎就要滲出血來……
玄誠聽著葉惟昭的話,盯著那雙眼睛,神思被吸引了過去。
「昭也學會了判人生死……」
猝不及防地,葉惟昭伸手——
沒有奪下玄誠的劍,只需用幾根手指就讓那劍鋒突然掉了個個兒……
一道精光划過。
玄誠來不及呼痛,就已經被破了喉。
鮮血「噗呲」一聲射在蓮花築頂的井蓋上,也灑在了周邊的香灰上。
「包括你,王希禹的生死。」葉惟昭抽回手,擦擦指上的香灰,望著地上王希禹的屍體冷冷地說。
……
王希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苦學這二十年的道法,到頭來居然還是用自己的血,做了獻祭。
葉霜死後,這位王家公子的身心也遭受巨大打擊,萬念俱灰。王希禹的身體不好,抱著——「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在死之前靠近神仙近一點,讓自己解脫地死」的想法,王希禹來到了武夷山,見到了張天師……
卻在陰差陽錯間,王希禹似乎找到了重新見到葉霜的另一種方法。
但王希禹不急,他也有未了的心愿,想要了結……
或許修道真的能靠近神仙,沾得了仙氣,王希禹並沒有被肺喘病帶走,自打修道過後竟一日好過一日。終於,王希禹還真的等到了葉惟昭的到來……
不能不讚嘆一聲王希禹的道法確實高超,只見那鮮血灑下去,鐵鑄的蓮花符菉竟「啪」一聲裂開……
封禁多年的井倏然大開。
血紅的福祿帶隨著風騰空躍起,一道金黃色的符箋展露葉惟昭眼前,上書十個猩紅的大字——
「欺師、滅祖,大奸大惡,無生。」
……
後記
很多年以後,葉霜的一縷香魂上了天庭,做那干闥婆的座下仙姑,每天替干闥婆擦拭宮殿裡的鐘鼓、琴瑟。
這一天,干闥婆叫來葉霜,對她說,「仙姑,你的塵緣未了,該回去投胎轉世了,還有人在等著你呢!」
葉霜聽言,自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她問干闥婆:「菩薩慈悲,可否告訴弟子,弟子的哥哥葉惟昭現在何處?」
干闥婆有些驚訝:「仙姑不是與你哥過了一輩子嗎?怎的還不夠?」
葉霜搖頭說不夠,還說自己已經跟哥哥約好了下輩子要一起過的,所以她也一直在等。
干闥婆聽言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仙姑你蠢啊?你與你哥生不同時,又何必非要強求?」
葉霜聽言便嘆一口氣,重申一遍「可他跟我是說好了的」。便重又低頭,默默擦拭手底下的那把獨弦琴。
獨弦琴只一根弦,粗鄙,又鋒利,聲音嘲哳難聽。因著葉霜的每日擦拭,現如今這把獨弦琴慢慢變得溫潤,精光內斂,連聲音也開始變得好聽了些。當葉霜的手輕輕拂過那弦,這根獨弦便會微微顫動,發出嗡嗡嗡的低吟,就像人在對葉霜說話。
慢慢地,葉霜對這把獨弦琴也有了感情。要知道這把獨弦琴可是干闥婆的宮殿裡最沒有存在感的一把琴,是葉霜把它從倉庫的最底部給翻了出來,天天擦拭,給它上油,獨弦琴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菩薩您有沒有覺得它……還是很好聽的?」葉霜懷抱著獨弦琴,遠遠望向干闥婆,眉眼間神采飛揚。只見她以單手搖指,獨弦琴竟發出類似箏一樣悅耳激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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