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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55:18 作者: 韓金書
    儘管是過去的事情了,但含璋明白,此時說起來,太后更多的是想要傾訴,而非她的應答。

    就像當初福臨與她說起那些舊事的時候是一樣的。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與太后,能夠聆聽他們心聲的人本來就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們也不可能主動與人說起這些事。

    進宮這麼久了,還是生了歲歲之後,直到現在,含璋才聽到了太后與她說這些事。

    這可是推心置腹的發自肺腑之言,這世上怕是除了蘇茉爾姑姑之外,能聽見這些話的只有她了。

    在太后的眼中,她終於不再只是那個愛美愛漂亮愛哭愛吃的需要人保護的小囡囡了麼?

    含璋握住太后的手,輕聲說:「額娘放心吧。皇上如今極好,您不是也瞧見了麼。他現在不似從前那樣了。他會好好活過三十歲的。額娘與皇上,都會長命百歲的。」

    千歲萬歲,都是虛妄之言。長命百歲,才是最溫柔最切實的祝願。

    太后說支持他們去種痘。想來太后擔心的不是種痘的風險。太后更擔心的是福臨的精神狀態。

    太后頗為欣慰的望著含璋,眸中滿是柔和慈愛,她輕輕拍了拍含璋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這些擔心,在福臨頭一次大婚後達到了頂峰。他大約也是怨我,並不很聽我的話,我只好讓他也同樣信任的湯若望替我勸一勸他。湯瑪法的話,福臨還是願意聽一些的,可狀況並沒有得到很大的改善。福臨仍然是不太好。」

    因為布木巴,母子倆險些鬧出分崩離析的事情來。連他們的母子關係都岌岌可危了。

    這也是後來,福臨執意要廢后,太后沒有阻攔的原因。

    而後來,為了太后的體諒和退讓,福臨也願意再次做出退讓,再次迎娶科爾沁的格格做第二個皇后。

    太后凝望著含璋的眼睛,說:「我那時就在想,如果你來,又像前一個那樣,到時候福臨情況變壞,那該怎麼辦呢?我想著你們帝後和諧,又怕福臨找不到可心的人,從此就真的好不起來了。」

    「還好。所幸你很得他的喜歡。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而他,也願意收斂脾性,願意去做出這個改變。如今看著他一日日的好,看著你們一天天的情深,我心裡是很高興的。若福臨能長久如此,是大清的幸事。我的心裡,是很感激你的。」

    這些話,太后從沒有對含璋說過。她原本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對疼愛的小囡囡說出這樣的話來。小囡囡帶給她的驚喜與震撼太多了,從前只是心裡想,只是與蘇茉爾說,現在,太后願意說出來了。

    含璋有點感動,吸了吸鼻子,大約眼睛也紅了,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太后握了握她的手,叫她不許哭。

    含璋立刻就忍住了。

    太后這才滿意了:「哭紅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含含聽話,不要哭。眼睛哭腫了也不好的。」

    她又沒有兒子那樣的惡趣味。雖說小囡囡哭起來是真的很漂亮的。但也不能真的讓人哭啊。她還是有點捨不得的。

    太后跟著笑道:「你可真不像是科爾沁出身的格格。不像是綽爾濟能調教出來的博爾濟吉特氏。」

    就這麼一句話,就把含璋的眼淚給嚇回去了。

    她聽福臨講過很多次這樣的話,都沒有太后冷不丁的這一句殺傷力大。

    大約還是歷史上的那些名聲給太后添上了許許多多的光環。含璋總覺得太后目光十分的敏銳,她本來也沒有藏著掖著,露出來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哪怕太后現在還不是將來的太皇太后,可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可太后的下一句話,又叫含璋差點蹦出來的心歸位了。

    太后笑著說:「倒像是在我身邊教養長大的。」

    太后年輕尚未出嫁的時候,在科爾沁也是有名的。後來嫁到了宮中,跟在先帝和文皇后身邊,也沒有停止過學習與讀書,太后能有今日的學識與胸襟,離不開她日復一日的積累。

    她有時候都覺得,含璋很像是她親生的女兒。倒不是要拉雜輩分的意思,是覺得含璋萬分可著她的心了。

    太后多敏銳,怎會注意不到含璋的變化呢?

    她的目光沉靜下來,深深的望著含璋道:「含含,你要記著,若還有人說你不像科爾沁的格格,不像蒙古出身的博爾濟吉特氏,你就告訴他,你得了佛.祖點.化,這是開悟之後的你。自然不同從前了。」

    太后的眼神,和福臨當初囑咐她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

    在這樣眼神的注視下,含璋情不自禁的點頭應了好。

    與含璋格格熟悉的人,甚至可以說,經過阿如娜那樣一鬧,幾乎跟含璋親近的人,心裡怕是都有這個疑問的。

    只是他們沒有說出來,而選擇了與福臨一樣,替她遮掩,解釋,給她最為正面的回應。

    他們甚至都沒有問一問,就選擇了相信她。

    從那樣的眼神中,含璋仿佛看到了福臨,也看到了高雲,還有綽爾濟和他的福晉,那是含璋格格的親生父母。

    他們的心意,帶著暖熱的情意,落在她的心間。

    他們是在說,不管她是誰,不管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都是他們最親的親人。他們願意包容她的一切。

    這樣的信任與寬容,實在是令含璋有一種想要言說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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