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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陸重雪將物什放回竹籃,「是給何人的新年禮嗎?」
因為他是背對著時南絮的,所以她看不清陸重雪臉上的神情,只能借著燭火看到他高挑的背影,但卻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他這平靜之下的危險。
而且這護袖要給的人,自然是不能讓陸重雪知曉的。
時南絮飲下杯盞中的屠蘇酒,瑩白的面頰已是有些發燙泛紅。
陸重雪轉過身來的時候,就看到乖巧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的時南絮。
她喝醉了的時候都是這樣,看著安安靜靜的,實則估計早就醉得有些迷糊了,但偏偏貪戀杯中之物,有時候總是忍不住貪嘴喝上一兩杯。
時南絮抬眸望著陸重雪,眸子蒙上了琥珀色的光澤,像是燈火下酒液搖晃的顏色,有如白梅初綻,染上了霜雪雨露之色。
陸重雪看著她笑語吟吟地對著自己輕聲說道:「是給我自己做的,因為在京台書院裡教那群世家弟子,常要運筆寫字,日子冷了,手腕便有些酸疼。」
「太子哥哥也想要一對嗎?」
陸重雪一垂眼,就看到有些醉的少女伸手牽住了自己的袖擺,仰首看著他。
他伸手摩挲過時南絮的指尖,上面有一些幾不可察的細小傷痕,興許是縫製那對鹿皮絨護袖的時候被針不小心扎的,「不必了,這護袖何須自己親手來做,交給繡娘便好。」
吃完年夜飯後,陸重雪吩咐碧月給時南絮換回女子的衣裙,是一套稚兔紅緞織錦的棉質衣裙,穿在時南絮身上襯得面色都紅潤了許多,梳著少女的雙環髮髻,遠遠看著就跟一隻不知何處跑出來的兔子似的。
碧月給時南絮換衣服的時候,微醺狀態的她安安靜靜地舒展開雙臂,該轉身的時候就轉身,弄得碧月和另外兩位侍女都有些哭笑不得。
出府前,陸重雪從袖中取出了一塊面紗,仔細地給時南絮系好,然後才重新牽起她的手。
夜市里人多眼雜,若是認出她來了,倒是有些麻煩。
時南絮勾了勾陸重雪的手指,「我們這是去何處呀?」
陸重雪輕笑了一聲,給她蓋好了斗篷,「帶你去看看東街的廟會。」
夜市里人來人往,還有赤著上身打鐵花的漢子們,火樹銀花炸開之際,夜空都被照亮了,圍觀的人不住地發出驚呼。
長身玉立於人群之外的陸重雪垂眸看著悄悄踮起腳尖好奇地往人群那頭看的時南絮,薄唇輕抿,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看看嗎?」
「啊?」
時南絮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陸重雪彎下腰勾住腿窩穩穩地抱了起來,驚得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回眸就看到了那星火炸開的盛景,連眸子都被映照的亮了幾分。
「如何?好看嗎?」耳畔傳來陸重雪溫柔的低語。
時南絮垂首,看到了陸重雪那雙弧度溫潤的鳳眼,裡面只倒映出了自己一人的身影。
「好看!」
東街里的景致是熱鬧極了,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火紅的鞭炮,打響之後,那些鮮紅的紙片便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響聲四處炸裂開來。
而皇宮裡的夜冷得像是漆黑結了一層冰面的墨水,較案桌上的硯台還要冷清幾分,一道纖瘦的少年身影立於城牆上,宮人默不作聲地提著燈籠站在陸君辭身畔。
遠遠地,隱約能夠聽見宮牆外的熱鬧聲響,但越是熱鬧,便與這夜裡的深宮顯得格格不入。
當朝少帝望著這不見半點輝光的夜色和皚皚白雪,忽而伸出蒼白纖長的五指接住了一片雪花,陸君辭一頭墨發已經快被染成白色了,也不知他站在此處有多久了。
身邊陪著他的宮人垂著頭,一聲不敢吭。
「今夜是除夕啊?」
墨發皆白的少帝忽而輕聲問了一句。
那提著燈的宮人將頭埋得更低了,「回陛下,正是。」
「真是熱鬧。」
「皇兄呢?」這聲問得溫柔,若不是宮人清楚當今少帝和攝政王勢力間的風起雲湧,只怕要真以為兩人之間兄弟和睦了。
「聽宮裡的侍衛說是攝政王午間處理完政務,便離了宮往西里街去了。」
西里街住著何人,身為少帝心腹的宮人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可不就是那位風姿冷清端方如玉的侍講學士嗎?
冬日裡手上肌膚乾燥,陸君辭方才擦過城牆時不小心擦破了一道痕跡。
陸君辭垂眸看了許久手背上緩慢洇出來的鮮紅血跡,一顆殷紅的血珠子滑落,在雪上蔓延開,將這純與白的雪都染髒了。
良久,他抬手,微涼的唇印於手背傷痕滲出的血上,總算是感到了一點溫暖,發出了一聲似嘆息般的喟嘆。
周遭靜得幾乎讓人窒息,聽到那聲驀然出現的喟嘆聲,宮人忍不住微微抬起眼帘,就看到眉目精緻如畫的少年垂著眼睫,合著唇上的殷紅之色,在這寒冷的冬日裡生出陰冷沉鬱的妖異之色,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未從剛才的詭異之景回過神,就又聽聞身邊的少帝笑語吟吟地問道:「你瞧這大雪,像不像一把大火,將漫天遍地燒成白色。」
「燒得好生乾淨。」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卻讓宮人聽了覺得遍體生寒,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陪著時南絮逛夜市的陸重雪看到炸開的鞭炮紙,不著痕跡地將那些飛來的紙片擋住了,惹得袖擺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幾片,正拂袖間,時南絮已經聞到糕點香甜的味道往前走去,人流涌過來,竟是一下子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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