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頁

    雖然不能找出具體緣由是什麼，但路西菲爾下意識覺得這件事跟那個時常跟在少女身後的奧利弗爾脫不開關係。

    路西菲爾一直悄無聲息地忍耐著，卻在一個翠鳥鳴叫的清晨如小提琴緊繃的琴弦般驟然斷開。

    唱詩班的少女奧菲洛特卸去了自己的偽裝，變回了遠在天國之上純淨聖潔的創世神，宣布了一個令所有人包括天使們都震驚了的消息。

    她選擇奧利弗爾成為了聖子，並且要求所有高貴優雅的天使臣服於聖子。

    耀眼的神明輝光透過彩繪玻璃，將整個帝國大教堂都照亮了。

    人群中觀禮的路西菲爾神情平靜地看著，灰藍眼眸中若隱若現的猩紅之色漸漸擴散開來，然後再緩慢地凝聚成了獸類的豎瞳。

    即便是曾經的風之天使拉斐爾被神主選為聖子，都比眼前這個脆弱普通的少年來得更能讓他夠接受。

    至少，拉斐爾懷有強大的光明之力，眼前這個傢伙擁有什麼？

    憑藉那可笑的純淨的靈魂嗎？就連那神所說的純潔無暇的靈魂，也是由拉斐爾帶給他的。

    在後來的接觸中，路西菲爾能夠肯定這個人族的孩子就是拉斐爾的心臟。

    或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憐憫，路西菲爾並沒有顯露出半分異樣。

    如果這是拉斐爾所渴望的，他不會插手。

    已經長成半大少年的奧利弗爾早已不是那個一見不到時南絮就要哭個不停的孩子了，他眉眼沉靜，貓眼石般的綠眸像是沉睡中的湖面。

    精緻漂亮的少年抬起頭，眼中倒映出了神明的樣子，在神主身畔的信使加百列也卸下了偽裝。

    不再是帝國大教堂溫柔慈愛的神父，而是神明最信任的信使加百列。

    神主明亮耀眼的金色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剪裁簡單的銀白長裙行動間盪出雪色波浪，祂走下了台階來到了自己選定的聖子面前。。

    少女的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聖潔，可是奧利弗爾看著眼前高貴而纖塵不染的神主，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時南絮手捧著桂樹枝編織成的頭冠，力道極輕地佩戴在了奧利弗爾的頭上。

    他的五官已經有些長開了，如白玫瑰花瓣美麗的容貌，卻不失在教堂中長大的莊嚴平和。

    「我親愛的奧利弗爾，你是否願意追隨神的腳步？」

    時南絮朝他伸出了右手，空靈的聲音迴蕩在偌大的教堂神殿中。

    沒有片刻的猶豫，奧利弗爾將自己的手放進了時南絮的手心裡，輕聲回答了。

    「我永遠跟隨在您身邊，我敬愛的神主。」

    在被選為聖子的這一天的深夜，奧利弗爾做了個夢，一個算不上太美妙的夢。

    「不！求您別離開我！」奧利弗爾倏然睜開了雙眼，猛地坐起身，綠眸中的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急促而不規律的呼吸使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幾乎是一想到夢境裡化為光點消逝，伸手也攥不住哪怕是零星半點的身影，心中海水般洶湧而至的悲傷情感就要壓得奧利弗爾無法呼吸了。

    可就算將要離開，她望著自己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和，就像是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一般。

    奧利弗爾眼中的悲痛之色仿佛要溢出來一般，修長的手緊緊地攥著柔軟的被子，力道大得連指節都泛起了白色。

    「我親愛的奧利弗，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

    耳畔忽然響起了時南絮溫柔的嗓音，精神還處於緊繃狀態的奧利弗爾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立刻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時南絮手上正拿著手帕，坐在床邊看著他，金色的眼瞳里盛滿了對自己的擔憂。

    奧利弗爾從神主眼中看到了自己略顯狼狽的模樣，被冷汗和淚水濡濕的金髮緊貼在在臉側，臉色蒼白如紙，眼眶泛著紅，就連向來透徹的綠眸此刻都顯得有些驚惶不安。

    時南絮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奧利弗爾額前的冷汗，另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頭。

    奧利弗爾順著時南絮手上的力道，倒回了柔軟的床里，金髮鋪灑在潔白的枕頭上。

    此刻顯得脆弱不安的少年就像是整個人陷在被子裡，碧綠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時南絮。

    時南絮為奧利弗爾擦汗的動作停住了，她垂眸看向了奧利弗爾握住自己手腕的五指，眸中的光柔和而帶著關切之色，「奧利弗願意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夢嗎？」

    乖巧的少年抿緊了唇，遲疑了一下，然後告訴了時南絮自己做的夢，「我夢見神主您.......離開了我。」

    時南絮的眸光微微凝滯了一瞬。

    還未等時南絮說什麼，奧利弗爾像是在尋求什麼肯定一般，緊張地看向了時南絮問道：「神主，您有一天會離開我嗎？您會永遠和奧利弗在一起嗎？」

    他握著時南絮手腕的手還在抖，卷翹濃密的眼睫也像是蝶翼般輕顫著，整個人驚惶不安。

    時南絮從奧利弗爾剛剛說的夢中回過神，眉眼柔和如水，說話時的嗓音也溫柔得如同拂面的春風一般。

    神明回答了祂信徒不安的疑惑。

    可沒有任何一名信徒會想到，這不過是一個溫柔刻骨的謊言。

    「我一直與你同在，我親愛的奧利弗。」

    時南絮淺笑著握住了奧利弗爾的手，按在了他心臟跳動的位置，輕聲安撫他，「如果有一天我身處遠方，只要你的心裡還記得我，我就在你的身畔，無論何時何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