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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沈不周臉色微微一變,忙躬身行禮致歉。
「是沈某想岔了,還請老先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玄塵起身,跟隨著侍女走入了周浮月養病的房中。
初入這房中,時南絮就忍不住蹙起了眉。
撲鼻而來的藥香苦得讓人有些窒息。
房中裝潢雅致,甚至可以說雅致得有些過於清淡了些,對於沈家這種的世家大族而言。
重重疊疊的輕羅紗帳後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侍女打起了簾帳。
在看到碎心口中的周浮月時,時南絮抿緊了唇。
修真之人,已入天道,多少能夠看出凡世之人的命數。
時南絮只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周浮月已經無多少時日了。
簾帳後躺著的是一個形容枯槁,全無人樣的女子,臉色蒼白如紙。
方才那陣劇烈的咳嗽,讓她唇角溢出了血。
侍女俯身用絹帕為她擦拭乾淨。
「夫人.......夫人。」
侍女蹲在床沿,輕聲呼喚著周浮月,眸中儘是擔憂之色。
氣若遊絲的周浮月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在看到她那雙眼的時候,時南絮心下一驚。
因為周浮月的此時的眼眸,和曾經的自己像極了。
幽深的黑,無任何生機的星點光澤。
已然是心存死志。
「清越,你退下罷。」
榻上半倚靠著的周浮月輕聲說了一句,清越很聽話地起身,但在將要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眼玄塵和時南絮,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態。
但終究,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腳步極輕地走了出去。
「先生不必醫我了,這毒是我自己下的。」
話落,周浮月便仰首歉疚地朝二人笑了笑。
一開口,就是這般令人震驚的話。
時南絮愣了愣,下意識地去看玄塵的反應。
玄塵依舊是平靜的姿態,很顯然是早就料想到了。
屋內的藥香裊裊地燃著,連帶著空氣都安靜了一瞬。
良久,玄塵雙手合十,談了一聲佛號,顯露了自己的本相,紺青色的髮絲由一條素白的綢帶束於腦後。
這綢帶還是時南絮親手為他系上的。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將纏綿病榻的周浮月都一驚,忙要下榻跪拜,被時南絮抬手扶住按了回去。
「妾不知師父竟是.......」
「不必多禮了。」
玄塵靜靜地看了眼周浮月眉眼間纏繞的病氣和魔息,「世間貪嗔痴萬象,施主何必纏於情愛一物。」
周浮月抿唇,苦笑了一聲,眼尾落下淚來。
「師父所言不無道理,可人心難自抑。」
門外忽然傳來了點說話聲。
「你尚在病中,來此處作甚?」
是沈不周訓斥什麼人的聲音。
緊接著是柔柔弱弱的女子說話聲,「表兄,我只是想來看看姐姐。」
時南絮神識離了屋內,前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緊閉的房門前站著一個如風中細柳般的女子,懷裡還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嬰孩,黛眉顰蹙,倒有幾分西子捧心之姿。
但這嬰孩長相和她半點不像,更像屋內病重的周浮月。
沈不周皺了皺眉,手上憐愛地撫過這女子微紅的眼尾,「難為你了,浮月心性善妒,害你落了胎,你卻能不計前嫌地接過念月,照顧得這般細心不說,還不時前來探望她。」
女子側首低眉,宛如池中青荷。
時南絮的神識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女童臉上,沉默不語。
照顧得這般細心?倒確實是如他所言一般的細心。
但未免太詭異了些。
*
屋子外的交談聲,自然是逃不過周浮月的耳朵。
倚靠在床沿的周浮月,黯淡無光的眼眸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天光和人影,兩行淚無聲地淌了下來。
時南絮抬手,輕輕擦拭去她眼尾的淚,心下難受得有些窒息。
碎心說的倒是半點沒錯。
沈不周可當真是個薄情寡幸的人。
五年前的周浮月心軟後,將自己的手放入了沈不周朝她伸出的手。
但這緣,早在三年前斷了個徹底。
沈家不滿沈不周身邊只有周浮月一人,接來了一位遠親表妹。
而後的故事,卻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周浮月這枚皎潔無暇的明月被摘了下來,沈不周又淪陷在了表姑娘溫柔似水的懷抱中。
沈不周想著,周浮月性子軟和,表妹也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兩人定然是能相處好的。
可他哪裡知道,表姑娘入府一眼看上的,不是他,而是院中眉目如畫的沈夫人。
為了不懷上沈不周的孩子,這表姑娘直接喝了藥,再無聲無息地禍水東引,引到周浮月身上。
她想要做的,是讓沈不周厭棄周浮月,再讓周浮月看到這人有多薄情。
從周浮月身上爬出來的碎心蹲在時南絮的肩頭,絮絮叨叨。
講出來的卻是個這般天崩地裂的故事。
時南絮本以為還會是話本子裡俗套的,表兄表妹相戀,將原配炮灰了的故事。
饒是見多識廣的時南絮也不由得沉默了。
事實證明,沈不周確實是個薄情的人。
表姑娘墮了胎,道是周浮月所為,沈不周直接將她誕下的念月過到了表姑娘名下,不顧周浮月的淚眼婆娑和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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