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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只是在踏進木屋看到那懸於房梁下的一串草編兔頭時,江念遠愣了愣,覺得有些滑稽可笑。
這一串草編兔頭尾巴竟然還綴了一個銅鈴鐺。
清風拂過時,便響起陣陣悅耳之聲。
院中阿弟親手植的枇杷樹還綁了一塊同緣牌,只是上面的名字已經看不清了,墨跡被風霜雨打的褪去了不少。
江念遠想著,阿弟許是有一位意中人。
許多時候,江念遠發現阿弟都是在作畫,手執墨筆細細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有一回,阿弟睡著了,江念遠便想著為他收拾好墨寶。
恰巧吹過一陣風,將他手邊的畫吹落在地上。
江念遠無奈地搖了搖頭,俯身去拾。
卻在看到畫中人時,指尖頓住了。
畫中人素衣釵裙,立於金桂樹下笑得溫婉如水,面容陌生而熟悉。
待到江念遠回過神來,伸手摸索上臉側,指尖觸及一片冰涼的濕意。
江念遠有些茫然地想著,自己為何會為一個陌生女子落淚呢?
自那日之後,江念遠有了一個說不出口壓在了心底深處的秘密。
他似是戀慕上了弟弟早逝的結髮妻子。
實在是荒謬,怎會因著一幅畫而心生波瀾,戀慕上一個早已死去的素未謀面的姑娘。
每當鎮子裡的媒人來說媒時,兄弟二人都推脫著,久而久之竟傳出似有龍陽之好。
有時,江念遠坐在院中望著遠處似血的殘陽。
他如何是不會知曉也不會憶起,自己與畫中人所隔不僅是生死兩茫茫,更是十餘年前廊下庭院中的一聲呼喚。
「長樂。」
江念遠只會望著殘陽,嘆一聲。
他心中如此情意,實在是愚鈍荒謬。
*
江慕寒番外愛別離
小公子的一生,註定顛沛流離,歷經愛憎別離啊——江慕寒
五歲那年除夕夜,阿娘抱著他前去市集逛廟會,長街上香氣縈繞,都是身穿華服迎新的百姓。
娘按照以往一般,抱著他去了寺廟中為兄弟二人求個平安符。
寺廟除夕夜時格外多香客,但有僧人看顧著,倒也不必擔心有人敢擄走他。
畢竟他可是江家最受寵的小公子。
於是阿娘將他放在殿前石階上,囑咐他好生坐著。
就在江慕寒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裡的香囊時,不知從何處走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癩頭和尚。
好好的一個乞丐,來這寺廟做什麼?
那時的江慕寒還不懂,於是仰首看著來人。
衣衫襤褸的和尚看了他眼尾的淚痣良久,笑著和他說:「小菩薩此生,註定顛沛流離,歷經愛憎別離啊。」
恰好阿娘已經求完了平安符,出來要抱他,便聽到這麼個和尚的瘋言瘋語,只當是此人說話不乾淨,來咒自己的小兒子了。
但阿娘縱然心中不悅,卻還是給了這和尚一貫銅錢,打發他走。
還嘟囔著此人淨會胡說。
可如今想來,江慕寒覺得這癩頭和尚說的話,是有幾分道理的。
江家滅門那日,爹娘慘死於來人劍下。
此為死別。
而後阿兄不知所蹤,與他多年分離。
此為生離。
模糊的視野中最後就只記得少女瑩白耳垂下輕晃的明月璫,有如珠玉。
自打被送上皇帝龍榻險些成為孌童後,昔日江家天真爛漫的小公子江慕寒便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雨夜。
往後只有備受朝臣百姓唾棄的東廠督主李寒衣。
宮裡的日子這般漫長而寒冷,他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江慕寒都不願去回憶了。
可是從未嘗過甜有過暖的孩童,有朝一日嘗得甜頭,便會猶如飲鴆止渴一般,想要索求更多,再暖上幾分。
可江慕寒清楚,這點暖意是他竊來的,如雲煙般難以握於手中,只消一個不留神,便再也沒有了。
七月二,是他的生辰。
有時歲月長,連江慕寒自己都不記得了,可時南絮卻能記在心上。
他知曉,長壽麵里她下了藥。
可那又如何呢,只要是她親手給予的,便是毒藥封喉江慕寒也甘之如飴。
於是素來陰鷙凌厲慣了的督主,在生辰這夜,咽下口中的長壽麵時,哭得好不傷心,猶如將要丟了糖的孩童一般。
但這不是毒,她只是想讓自己安然睡下一個時辰。
意識消散前,江慕寒聽到那聲有如夢囈的感慨。
「為我一個過客心傷,多不值當。」
可江慕寒想告訴她,她怎能算得上是過客,他費盡半生周折,只為能與她結為夫妻哪怕是片刻,也足夠了。
為此,他不理會宮中人心涼薄,朝臣流言蜚語。
她離開前,總歸是給他留了封信。
然而在展開信箋時,江慕寒鳳眼中的淚止不住滾落而下。
她的字跡娟秀,一封信,寫滿了墨跡。
可終究是不公平的,她待阿兄,總是這般偏愛。
半封信寫滿了她對他的憐惜,而下半封信卻囑託他照顧好失了憶的阿兄。
模糊的視野里,滾落而下的淚珠將手中的信箋墨痕暈染開,江慕寒倏地回過神有些無措地試圖去擦乾淨污開的墨痕,卻無濟於事。
這般溫柔的人,為何卻能做的如此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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