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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時南絮從紅繩里挑了一條,上面的檀木珠子刻了個暖字,動作仔細小心地戴在了江慕寒未曾受傷的右手腕上,輕聲道:「你的名字裡帶了個寒字,我便取了個暖字,希望能為你帶來幾分微薄的暖意。」
話音落下,時南絮垂首看著他,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腕間的紅繩取代了菩提珠串,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度。
眼前少女的身形被水光浸染得有些模糊。
江慕寒啟唇一口一口地吃下了時南絮餵給他的長壽麵,纖長的鳳眼泛起了薄紅,一雙漆黑的眼眸就這般一動不動地望著時南絮,宛如一隻將要被遺棄的幼犬。
好不可憐。
那一刻,江慕寒覺得自己心頭難受極了,窒息般的痛楚,密密麻麻有如針扎刀剜的痛。
可面上信賴的姿態卻讓人覺得,便是時南絮給他餵的是毒藥,江慕寒也甘之如飴。
時南絮安靜地看著容顏昳麗,貌若好女卻有慈悲相的江慕寒,看著他不斷咽下口中的長壽麵。
令人聞風喪膽的督主,卻在自己生辰這夜哭得如同一個孩童。
她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溫暖的手拭去江慕寒眼尾的淚,「哭什麼呢?」
江慕寒冰涼的手緊緊地攥住了時南絮的手腕。
時南絮聽到了他嗚咽著的說話聲。
「別走。」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江慕寒聽到了一聲輕到仿佛要被晚風吹散的嘆息。
「為我一個過客而哭,多不值當。」
時南絮垂眼看著倒伏在桌上,呼吸平緩睡得宛如嬰孩的江慕寒。
她靜靜地看了江慕寒良久,最終還是抬手一根一根地將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掰開,將一封信箋放在了他手心裡。
時南絮打開了房間對著宅院後紫雲山的後門,轉身離開走上了坐落在黑夜中的紫雲山,一次也未曾回首。
破敗不堪的廟宇中,金漆早已剝落乾淨露出泥胎的佛像前跪著一道窈窕的身影,是時南絮。
時南絮跪坐在蒲團上,抬手取下頭上的銀髮釵,旋開後從中抽出一根少了一小截的香插於落滿灰塵的香爐中。
星點火光亮起後,香便亮起了個紅點立在香爐中。
時南絮俯身將香爐推入了香案下。
香燃起的瞬間,殿中就瀰漫開了濃郁的梨花香混雜著浮沉木的厚重沉香,但又很快地變淡到難以察覺。
其實這香也不能算作是香,而是藥,名為庭香散。
是專門針對習武之人而製成的藥,可散去武人的內力,令其無力起身。
若是服用可以安睡一個時辰。
點好香,時南絮取下耳上戴著的明月璫,敲開後一顆漆黑如墨的藥丸便落在了她白皙的掌心中。
裡面的玉露丸已經留給了江慕寒。
時南絮將藥送到了唇邊,動作緩慢地服了下去。
服藥時,她甚至還能心底給自己半開玩笑想著,如今服了定痛散,想來一會走劇情的時候應該就沒那麼痛了。
做完這些後,時南絮就繼續靜靜地等著長樂來尋她,鋪開的裙擺上沾染了許多泥點,不仔細看倒像是落了梅花一般。
在抵達津州城的時候,時南絮就已經送了信出去,想來江念遠應當是已經收到了,才能在虎岩山里尋到江慕寒對質。
月下柳梢時,長樂來了。
江念遠在和江慕寒打鬥間受了他一掌,可江念遠知道有人在等他,在等自己來帶她走。
所以他連傷都未來得及坐下調息療愈,便匆匆趕往紫雲山巔。
遠遠地便瞧見了跪坐在佛前的身影,朱漆凋落的門扉大開著,似是已經等了他許久。
江念遠擦拭乾淨手中軟劍的血跡,藏回腰際跨過門檻。
「小姐!」
這一聲呼喚自身後而來,一如多年前,長樂成為自己影衛的第一日,走過了十餘年來的陪伴。
時南絮還未轉過身,便被長樂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撲鼻而來是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為了來見她,他竟還特意沐浴了。
時南絮有些啞然失笑,伸手回抱住了他。
佛堂里的銅燭台早就被離開的僧人帶走了,因此殿中只能瞧見點清冷的月輝。
長樂將人擁在懷裡,埋首嗅到她身上的藥香時,一直以來惴惴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抱了許久後,長樂這才緩過來,仔細地觀察著時南絮的臉色和衣裳。
衣裳髮髻都整齊著,未曾受傷,也沒有從她身上聞到血腥氣。
長樂這才放下心來,正準備起身帶她離開,卻渾身一軟地跪倒在了地上。
像是早已料想到了的時南絮伸手扶住了他搖晃的身形。
「小姐?」跪在地上的長樂有些愣神,溫潤的鳳眼疑惑地望著時南絮。
瘦削高挑的長樂又晃了晃,終究是無力地倒在了時南絮的膝上,似是枕在她膝蓋上。
若是不知情的人遠遠看來,只會覺得是如畫般美好的畫面。
長樂下意識地想要凝聚內力,可丹田處卻空虛無力,他便只能這樣仰首看著時南絮。
時南絮以指為梳細細地順過他還帶著潮濕水汽的墨發,指尖輕輕地褪下了他臉上的銀紋面具,說話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繾綣,「這麼多年來,你不是一直都在查江家滅門一案,和你的阿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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