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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是江家天真爛漫,素來喜歡率真坦言的小公子。
已是背對著江念遠而立的江慕寒微微仰首,深不見底的黑眸倒映出窗外寒冷的月影。
滿月高懸於空,卻冷得厲害,素月清輝無溫。
聽聞身後兄長如此情真意切的言語,江慕寒驀地抿唇輕淺地笑了笑,輕聲道:「謝過阿兄,阿元清楚的。」
可不正是因為清楚阿兄對自己,是當真有親情所在,愧疚著,多年來一直尋覓念想著他,自己才未曾想過要傷兄長性命嗎?
只是,萬望兄長能夠被藏久些,莫要叨擾了他。
更何況,真正該死的,是當年謀害了江家上下數十口人性命的幕後黑手。
至於兄弟二人截然不同的境遇,只能說是命運弄人。
可是,孤身在這宮牆中冷了十餘年了,江慕寒想,他也是想嘗嘗被人暖著的滋味。
哪怕是能有半分,也足矣。
當年那瑩白耳後的紅痣,和那一丸藥,已是在自己心尖烙上了滾燙髮紅的硃砂印了,多年來的夢魘哪有這般容易抹除呢。
思及方才阿兄所說的話,江慕寒不由得彎起了殷紅的唇角,那眉目含情笑著的模樣,連帶著眼尾的胭脂記都紅艷了幾分。
這可是阿兄親口教導自己的,可以扮作他哄哄嫂嫂。
也不枉他這幾個月來一直仔細端詳著兄長的行事姿態和步履聲線了,連殿中的香爐和多年來焚燒的冷香都撤了。
待到長樂走了半個時辰有餘,身著暗紋玄衣的暗衛悄無聲息地落下跪在了座上悠然飲茶的人面前,垂首遞上了一個玉瓷瓶。
「督主,秘閣中的藥取來了。」
瓶身小巧,是冰碎紋樣式的,便是在宮中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江慕寒接過玉瓷瓶,如玉雕琢的手指捏著在耳畔晃了晃,手背是淡青色的脈絡,如同釉彩上的青紋。
耳畔是瓶中清露晃過的聲響。
江慕寒用指尖敲了敲瓶身,忽而笑道:「這便是今年西嶺進貢而來的棠花清露嗎?」
南崖有棠花,十年取一露,輔以各色稀世珍品之藥,凝為幾滴棠花清露。
跪在地上的暗衛有些不明白為何督主今日心情如此之好,但想來如實稟報定是不會錯的,「回督主,是去年春月進貢而來的,督主吩咐前些月已經傳達給點朱門,如今不少江湖勢力都前往西嶺一探究竟。」
如實稟報完後,暗衛就低下頭,安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雙錦雲履。
督主這雙纖塵不染的鞋履,不知是踏過了多少人的屍首,才能走到今日的高位。
許多人便是連遠遠瞧上一眼,都不敢的。
也不知督主將江湖勢力都送往西嶺是要作甚,而且這麼多年來一直著人調查當年早就覆滅了的江家之事,前些年孤劍山莊滅門了,暗衛們便又多了個任務。
暗衛本以為督主還會多詢問幾分江湖情報,卻沒想到聽著督主溫柔地問道:「如今城中時興的鳳冠霞帔樣式是什麼樣的?你說本督主在城東北角的宅邸用作婚房如何?」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只負責殺人收集情報的暗衛是一頭霧水,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
送完人回來的四喜才擦了擦額間的汗,就聽到了殿中督主溫柔到有些繾綣意味的話語。
一眼看到了那跪在地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暗衛,忙過去跪下道:「回督主,要奴才說時姑娘的模樣,無論什麼樣式的鳳冠霞帔,那都穿得配得上的。」
「奴才還記得時姑娘便是那般素衣釵裙,不施粉黛的打扮,都似那水邊芙蓉般,若是穿戴上鳳冠霞帔,只怕要和那天邊的神仙妃子爭光彩了。」
毫無疑問,四喜雖然並不聰明,但跟在江慕寒身邊這麼多年來,哪裡會不清楚自家督主在想什麼。
這樣一番話,自然說得人心底分外熨帖。
江慕寒纖長秀致的鳳眼低垂,定定地瞧了跪在地上的四喜半晌,黑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直瞧得四喜都額頭冒出薄薄一層冷汗了,江慕寒才忽而笑了起來,「起來罷,四喜倒是個會說話的。」
話落,江慕寒像是失了興趣般,將手中的玉瓷瓶放入了暗衛端著的錦盒裡頭,眼眸半闔思索著。
良久他才開口道:「近日朝中事務可還繁忙?」
四喜想了想,答道:「回督主,除卻津州城,旁的沒有了。」
「津州城出了何事?」江慕寒睜開雙眸,寒星般的眸子淡漠微寒。
暗衛躬身行禮,沉聲道:「前日津州城來急報,道是虎岩山中有叛軍作亂,請求朝中調兵增援剿滅叛軍。」
「剿滅叛軍?」
江慕寒聽了此話,輕聲笑了起來,修長的指尖捻過一枚菩提珠子,笑道:「既是要清剿,那不如本督主親自前往看看是什麼。」
「督主!」
這話嚇得四喜都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喚了江慕寒一聲。
除卻早些年督主曾頻繁出都城,距今最後一次出城,已是幾年前的梁城一行了。
可這津州城需得北上,山勢起伏連綿,那些邊境叛軍潛藏在山中,不知有多危險,哪裡須得督主親自前去剿滅。
但看江慕寒噙著笑意的臉,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不容旁人多嘴了。
四喜對上江慕寒冷淡的眸光,也就不再說話了,只是小聲問了句,「督主,那.......時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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