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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這一世時南絮感覺自己這具殼子十分康健,再加上她熟知前世的養生秘訣,因此她常常甩開身邊的婢女,一個人在宮中瞎逛,這才尋到處僻靜的亭子想要一個人聽聽雨。
於是,時南絮就隔著這垂下的紫藤蘿花影,側首抬眸正對上了陸延清的眸光。
他還站在亭子外,身上落了雨,倒像是籠在一層氤氳的水霧般,眉目如淡淡化開的水墨畫,清冷矜貴,卻並不顯得銳利。
甚至恰好相反,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似悲似喜卻又極盡繾綣柔情,在這濛濛細雨中看不真切。
只是在發覺他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時南絮覺得這人好生熟悉,這股熟悉感是從心尖生出來的,讓她微微蹙眉,按住了心口。
心有些莫名其妙地抽痛。
她還記得調查朝中官員的時候,似是見過此人畫像,但一時間也想不起這人名諱。
不知是否因為雨幕和天色的緣故,時南絮似是瞧見他眼尾滾落了些水珠下來,但興許是面上落了雨,看不清。
時南絮想了會,還是伸手招呼他過來,「你是哪家公子?怎得就這般傻站在雨里,也不知曉過來躲躲?」
於是陸延清這才緩過神,上前走了幾步,不過幾步的距離卻有如隔山海。
關於兩人的初見,時南絮可謂是印象深刻。
她起初覺得這人生得俊俏,但行事卻是極其怪異的。
緩過神的陸延清不過幾步就到了時南絮的面前,俯身握住了她的雙手。
「殿下.......」
在這春雨綿柔中,陸延清覺著自己是該和她說些什麼的,也有許多想要同她訴說,可......又能說些什麼呢?
只要見著她安好,那顆心便是沉甸甸的歡喜,疼得厲害。
雙手被他籠進手心裡的時南絮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覺著這可真是個登徒子,就想要甩手推開他喚來宮人。
可一垂眸就看到了陸延清有如被清水泡洗過的烏黑眼眸,濕漉漉的浸了層水霧,像是雨夜中被人遺棄了的幼犬。
再加上心中的怪異情緒,時南絮終究是沒有掙開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握了許久。
後來的事,時南絮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陸延清似是笑了笑,是個較春風拂雨還要清淺的笑,卻讓人看了覺著他大概是在流淚的。
然後,時南絮聽見這個如月下清流的人輕聲細語地說道:「臣是陸家長子陸延清,小字皓雲。」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很莊重,莊重到讓時南絮有些愣神。
覺得陸延清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名諱,倒像是再同她許諾什麼一般,語氣卻又極其輕,生怕嚇到她似的。
不過初見,就將小字告訴旁人,倒也是個神奇的人。
雨中初見後,時南絮發現自己一個人溜出鳳梧宮到處逛的時候,常常見到他,他總是會帶些十分新奇的宮外來的吃食,然後給她講許多宮外的趣事。
陸延清講故事是十分擅長的,那宮外的坊間趣事,在他的口述中,如畫卷般舒展開在時南絮的面前。
是以時南絮也樂得和他一起玩。
但陸延清似乎很忙,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大概無非就是朝中的瑣事罷。
生辰宴那日,時南絮拉著他偷偷溜下了看煙火的城牆,尋了處僻靜的宮殿。
宮裡人早就知道安柔公主養好身體後,就喜歡一個人到處閒逛,安慶帝知曉後也不曾阻攔,笑著說任由她去罷。
月上柳梢頭,雲際是綻開的煙火,炫彩奪目。
講完了每日宮外故事的陸延清突然輕輕喚了聲時南絮,「公主。」
「嗯?」時南絮的心神從煙火上收回,側首笑語盈盈地看向他。
陸延清從袖中取出了一隻成色極好的玉鐲,但只是收在手心之中,定定地凝視著她,溫聲問道:「不知殿下可有心悅之人?」
時南絮愣了一下,隨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當然。」
手心的玉鐲握緊了幾分,陸延清又問了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能得殿下心悅,必然是身份矜貴罷。」
時南絮笑而不語。
就在陸延清神清落寞,想要將玉鐲收回袖中時,臉側忽然落下了一個輕如蝶翼掃過的吻,細細柔柔的,恍若無物。
時南絮就這麼笑吟吟地看著陸延清那張清俊的臉,眉眼倏地就舒展開,有如散了雲翳的青天。
此時天際是轟鳴的煙火,綻開銀色的火樹,照亮了黑如深潭的朱牆。
在這月夜下,時南絮輕聲說:「那人啊,是一個下雨了不知道躲的呆子。」
「他不知整日裡在忙些什麼,而且還有個我不知曉的秘密。但他卻從來不會忘了備好故事,來講給我聽。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個呆子?」
時南絮湊過去,眼尾眉梢皆是笑,如水杏的眼眸倒映出陸延清的身影,眼睫撲閃得如蝶翼。
「陸延清,你說此人會是誰呢?」
陸延清半垂著漆黑透亮的眼眸靜靜地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安柔公主,良久執起了時南絮柔若無骨的手,將玉鐲細心地圈入了她凝了霜雪的皓腕間。
「殿下,臣不聰敏,但可否斗膽猜此人名為陸延清?」
時南絮垂首,突然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他有時看自己的眼神,真得很讓人心碎,他望著自己的時候就像是尋到了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連觸碰都是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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