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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今日的月格外地明亮, 新帝抬起冷白修長的手支開了窗戶, 於是清冷皎潔的清輝便洋洋灑灑地落了滿屋。

    「你說安柔, 下一世會等著我嗎?」

    宮中誰人不知, 安柔郡主的名諱是宮中不可言的禁忌, 畢竟無人能忘記安柔郡主薨逝那日, 新帝的癲狂之狀。

    近侍聞言未曾回答,只是腰身俯得愈發低了。

    無人回答他, 於是蕭北塵便自顧自地回答了。

    「想來是不會等了。」

    他隱隱之中有所察覺,這已經是最後一世了。

    往後的許多年裡, 他仍然記得陸尚書告老還鄉前同自己說的話。

    那時陸延清自裁獄中,清瘦的老者一下子便似蒼老了許多,陸尚書在階下望著笑了笑,說:「老臣看到陛下如今模樣,甚是欣慰。陛下已深得帝王權相之術,老臣已經沒什麼可以教授給陛下的了。」

    只是在離開殿門前,陸尚書又道了一句,「自古無情多帝王,唯獨無情兩字,陛下做得已經很好了,卻不夠好。」

    奪走各家政權,逼走恩師,逼死自己少年時期的伴讀,卻唯獨舍不下心中那點明月清輝。

    蕭北塵才恍然發覺自己走遍了屍山血海,爬上這帝王之座的無人之巔,身邊至親至愛全無。

    安柔死去的這一年了,他時常夢見第一世遇到她的光景。

    第一世同這世一樣,大皇子蕭璟因為好奇自己這個被安慶帝厭棄的有胡人血統的皇子,而帶著自己的皇妹闖入了落塵軒。

    如今想來,大概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遇上安柔那年,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不懂情愛,只是居於塵埃泥沼中,便是能夠分得明月的清輝一二,心尖就能夠開出花來。

    可第一世的安柔,只活了十五年。

    蕭宸陽厭惡她時常攔下他欺侮自己的行徑,聯合他的母妃毒害了安柔。

    明月終究是要落下的。

    而他也在蕭宸陽起兵謀反的戰亂中被亂箭射殺而死。

    後來不知為何有了第二世。

    蹲守在膳房角落等待殘羹剩食的他,聽聞有人問他叫什麼。

    許是蹲久了,有些頭暈目眩,他只記得,籠罩在夕陽餘暉下的安柔,美如畫中神女,讓人想要落下淚來。

    他閉上眼,輕聲說,蕭北塵。

    支離飄搖北塵際,如她的名一樣,柳絮和北塵都是無處落地的飄渺之物罷了。

    真好,這一世她還好好活著。

    於是這一世他爭得頭破血流,權勢名利他都要,才能護住心尖的明月。

    第二世他殺了數不清的人,爬過了屍山血海,將安柔養於深宮之中,不願讓她知曉外界半點風波。

    這一世安柔被護得很好,被呵護成了一朵不知風雨的花,太過天真卻並不開心,時而因心疾病重。

    可前世自安柔死後活得渾渾噩噩不懂政務的他,又怎麼可能一登基就挽救大勢將頹的王朝。

    爛進根子裡的王朝,早該滅了。

    北燕攻入安慶王朝的時候,連天空和地面都是血紅的一片,一輪勾月掛在血紅的天空上。

    他手執劍刃戰於前線,突然一道身影撲了過來,一低頭便看到了安柔溫婉如月的面容。

    數十支羽箭穿過了她的心口,妖冶的血色在安柔的胸前瀰漫開來。

    她穿著正紅的鸞鳳襖裙,鮮紅的血洇開大片暗色。

    在她模糊的嗓音中,蕭北塵聽見了安柔說,她說,下一世,還要再遇見皇兄。

    腥甜的血味湧上鼻尖。

    有些事無法回想,一回想起來便是痛徹心扉的疼痛。

    他手中的劍拋落環住了纖弱的人,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擦去她唇角的血跡,可卻無論如何也擦不乾淨。

    就像第二世無能的他,依然救不下她一般。

    深宮裡悉心呵護著的花還是落了。

    於是第三世,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不詳,所以不再敢接近她。

    第三世,他不爭不搶,選擇了只是在角落旁觀著那笑靨如花的少女,只是在暗處偶爾會出手相護,一邊警惕著蕭宸陽的毒手。

    然而,他想不到安慶帝竟會這般無能。

    安慶帝在世,邊境屢屢戰敗,安柔被送去了和親以求議和。

    蕭北塵想著,素聞那胡人首領待女子極好,想來安柔不會受苦。

    可安柔被送去和親不過幾年,邊境便傳來了王妃病逝的消息。

    如今想來,這世同北地開戰前做的那場夢,或許是他的幻想也說不定,想著第三世他不插手,安柔能受盡那首領寵愛好好活著。

    那一世,蕭北塵死於邊境沙場。

    結果或許是老天開眼,給了他這一世。

    彼時玉蘭花下,落花人伶立,她再次闖入了自己眼中。

    而他又成了蕭北塵,昔日種種前塵已是無物,唯有眼前人鮮活靈動。

    在看見安柔不插手他與蕭宸陽的糾葛時,他深感喜悅。

    奪權後,蕭北塵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安慶帝駕崩,二皇子蕭宸陽病逝獄中,登基後勤於政務,清洗官場,築牢社稷。

    他本以為做到這樣萬無一失,便無人能夠傷到她。

    可無論如何,他都救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機如暮春落花般慢慢褪盡。

    安柔身邊婢女離宮時,給了他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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