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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回應時南絮請見的是一道低沉溫柔的嗓音,成色極佳的東珠帘子被一隻冷白修長的手撥開,一個玄色的身影穿過珠簾而來。
行走間, 玄色織金暗紋的袖擺沾染了幾分墨香,蕭北塵本來疏冷淡漠的眉眼在看到階下跪著的少女時, 一瞬間便融化開了, 猶如春日冰雪湖面碎冰堆簇到岸邊。
時南絮仰首去看蕭北塵,在看到他臂間搭著的暮雲灰短絨大氅時, 有些怔愣。
這是她第一回 仔細地近距離瞧蕭北塵的模樣。
蕭北塵眉眼間像胡姬,膚色也是不同於中原人的白,但輪廓又有幾分像崩逝了的安慶帝,於是便柔和了深邃疏冷的眉眼。
他身形高挑, 腰間仍舊佩戴著那隻破舊的香囊, 只是穗子的顏色不同於上一回時南絮見到的了。
蕭北塵走下台階來到自己的身側, 將大氅親手披在了她身上。
當大氅披在時南絮的肩頭時, 一股濃郁清苦的藥香撲鼻而來, 很顯然是蕭北塵身上的佩蘭香。
蕭北塵的嗓音加上這股藥香, 讓時南絮又想起了當年做的靡艷之夢。
甚至她只要一垂眸, 就能夠看到他搭在自己肩頭骨節分明的大掌,和夢中那隻攥住自己手腕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時南絮的臉色不由得蒼白了幾分。
蕭北塵離她極近, 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安,黑眸清沉, 像尋常一般摸了摸她烏黑垂順的頭髮,微涼的指尖摩梭過了她髮髻間獨獨用於挽發的白玉蘭髮簪。
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時南絮,囑咐著她道:「安柔如今是長公主,在皇兄這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言語間,蕭北塵頓了頓,嗓音微沉,「安柔是公主,整個安慶王朝最為尊貴公主,無須跪拜任何人,即便是皇兄。」
今夜的時南絮較之他每夜夢中的模樣還要動人,一襲水紅色的金絲蓮紋齊胸襦裙,外罩了件輕薄若無物的紗袍,側首間便能看到她瑩潤如玉的脖頸。
似風雨中不堪受重的花枝。
但他的目光在注意到那一道淺淺的傷痕時,頓住了,通身的氣息倏地一下就冷了下來。
傷痕很淺,但那平滑的痕跡擺明了是匕首刀刃一類的利器劃傷的,現在結了一層薄薄的痂,倒像是羊脂白玉上多了道紅痕,愈發美麗了。
就在蕭北塵眸色深沉之際,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捏住了自己的袖擺,然後他就聽見了時南絮柔聲喚了他一句。
「皇兄?」
時南絮感覺到脖頸間縈繞著蕭北塵溫熱的氣息,有些不適應地側開了頭,然後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結果他滾燙的指腹壓上了自己前些時候劃出來的傷口。
蕭北塵早年間是吃盡了苦頭的,落塵軒的奴婢根本不聽使喚,不折辱他都算是不錯的了,於是堂堂一位皇子,就連生火燒炭都需要親力親為。
因此他指尖帶著粗糙的繭子,擦過時南絮的傷口時,讓她感覺有些麻麻地疼和癢,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怎麼傷的?」蕭北塵的語氣有些冷,但卻並不是對時南絮,很顯然是針對著傷了時南絮的人。
時南絮有些僵住了。
怎麼傷的?她該怎麼答?
總不能說是自己一時間因為陸延清想不開,想著抹了脖子完事吧。
時南絮裝作才發現傷口一般,循著蕭北塵的手摸索到了自己脖子間的傷口,恍然說道:「許是晨間去看雪時被樹枝劃傷的。」
蕭北塵眼眸低垂,看著那利刃所傷的痕跡不作聲,但也看出了少女是在撒謊。
不過她不願說,他自然也不會逼她,只是拿過宮人遞來的綢帶,敷了上好的傷藥之後一圈圈纏好。
但此刻蕭北塵的心情算不得好,尤其是少女還握住了自己的指尖,細聲問他陸延清之事。
「皇兄,陸大人他........」
時南絮忍著心中的不安輕聲問他,語氣柔和,而且因為大病初癒,說話時自帶了一股子惹人憐愛的意味。
她不自覺地環視了一下寢殿四周,發現宸華殿中所有的宮仆都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一時間,時南絮只覺得蕭北塵的心思已經在此刻昭然若示了。
卻沒想到時南絮的話還未說完,就在自己的驚呼聲中被蕭北塵單手攬起,被置於榻上。
而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蕭北塵高大的身影將自己密不透風地籠罩其下,時南絮下意識地提醒他,「皇兄!你我是......」
「血脈同源?」蕭北塵也不惱她此刻還有些抗拒自己,言語有些嘲弄之意,抬手在她閉上眼時,撥開了少女鬢邊略微凌亂了的碎發,尋到了她如玉般皎白的耳尖。
時南絮閉上眼,能夠感受蕭北塵溫熱的指尖碰到了自己佩戴著珊瑚珠耳墜的耳垂,像是拈著珠玉般細細把玩著。
惹得榻上床沿坐著的時南絮瘦弱的肩膀有些發顫。
「瑤瑤。」蕭北塵在喚自己的小字,瑤瑤兩個字輾轉在他唇齒間,不像是兄長在呼喚自己的妹妹,倒像是情人耳語,格外地怪異,「惜茗未曾告訴你嗎?你我二人可無任何關係,畢竟你並非安慶帝親女。」
蕭北塵的眸光落在她顫抖如蝶翼的長睫上,覺得手心有些發癢,想要遮住她這顫巍巍的眼睫。
微苦的佩蘭香縈繞在時南絮的鼻尖,她聽著半天寢殿裡寂靜無聲,然後小心翼翼地張開了雙眸,發現蕭北塵就半蹲在自己面前,黑沉的眼睛凝視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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