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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如今天色這麼暗,沒有宮燈照著,行走間也是不便。

    「憶畫,去拿本宮的燈來。」時南絮吩咐了一聲,憶畫瞬間心領神會地小跑去了正殿中取燈。

    沒一會兒,憶畫就取了燈過來,手裡提著一盞宮燈。

    那是時南絮平日裡常用的紅木嵌玉鶴燈,慍香俯身仔細點亮了燈,這才交到蕭北塵的手裡。

    這盞燈的工藝精巧,晚風吹過時,紙鶴的雙翅便會撲閃著,纖長的鶴頸仰起,似乎要飛向青天一般。

    台階下的蕭北塵,身形瘦削高挑,握著那盞燈時,就像是在這茫茫夜幕中被點亮了。

    「如今天色昏暗,皇兄且先用著臣妹的燈罷。」

    見蕭北塵想要推脫,時南絮按住了他的手臂,不容他送回來。

    踏過鳳梧宮的門檻時,蕭北塵回首看了一眼。

    將要入冬了,殿門前的安柔公主披上了白狐絨里的大氅,氅面上點綴著星點梅花紋,陷在光暈中的少女容顏淑麗,正含笑目送著他離開。

    倒像是等了他許久一般。

    蕭北塵心頭微哂,搖頭散去了那不合時宜的想法,也不知自己是從何生出這般荒唐的念頭。

    才一走近景行宮的殿門,德妃身邊的侍女就迎了上來,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接過蕭北塵手中的燈,還訓斥了一句他身邊的僕從,「怎得這般不長眼,竟叫殿下自個兒拿著燈。」

    蕭北塵避開了侍女要拿過鶴燈的動作,「不必了,本宮收著便好,這是安柔的,尋個日子需得送還回去。」

    侍女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應好,一邊迎著蕭北塵進宮,「德妃娘娘候著殿下回宮用膳已經許久了。」

    「知曉了,待本宮換了衣裳就去母妃那。」蕭北塵回到自己殿中,好生安置好了鶴燈,才由著僕從解開自己的鶴氅掛好,又換了身寬鬆些許的服飾,這才去正殿陪同德妃用膳。

    晚膳間,殿中的氛圍是極其沉靜的。

    許是因德妃喜靜,是以膳間規矩都是不可言語的。

    只是這回卻是德妃自己破了例,她餘光一掃,就注意到了蕭北塵還纏著絲帕的右手,眉頭微蹙,卻是溫聲細語地詢問她:「塵兒,你的手怎得好好傷著了,這右手若是妨礙了平日裡書寫.......」

    而且那絲帕明顯是女兒家的物什。

    蕭北塵眼下正巧被安慶帝重視著,許多的政務都交由他處理,喜歡的女兒家若是門第高倒無妨,就怕.......

    言語間倒是沒有多少責怪之意,但很顯然在詢問蕭北塵怎麼傷到手的。

    聞言,蕭北塵執著玉箸的手微頓,眼睫微垂片刻,俊臉側過時熟稔地掛上了純善溫柔的笑意。

    「回母妃,晚間安柔險些摔著了,兒臣便出手攙扶了一二,不曾想傷著了手。」蕭北塵還動了動右手,示意自己的右手並無大礙,「母妃不必擔憂,不過是小傷。」

    聽到是因為安柔公主受傷的,德妃心底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安慶帝寵愛安柔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了,若要得聖心,德妃自然不會阻撓蕭北塵親近她。

    德妃這一提安柔公主,讓蕭北塵頓時有些食不知味起來了,隨意用了些許,便借著要沐浴休息的由頭離了席,回到了自己的宮中。

    夜裡宮人點上了燈,便退出了寢殿。

    德妃或許並不清楚蕭北塵的性子,但成日裡貼身伺候蕭北塵的宮仆卻是一清二楚。

    這五殿下面上看著甚是和善好相處,實際上那雙墨如點漆的眼瞳平靜地瞧著人時,讓人寒毛都不禁要豎起來了。

    若和他對視上一會,只怕後背都要被冷汗浸透了。

    四下無人時,蕭北塵那張明明生得甚好的臉,便沉靜到讓人發冷,墨瞳荒蕪涼薄,讓人無法知曉他在思索什麼。

    所以很多時候宮仆根本不敢抬首直視他。

    寢殿霎時間便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他自己輕淺的呼吸聲。

    沐浴時他從不讓人伺候著他,只是獨自一人泡上許久。

    因此,也無人敢去觸碰蕭北塵手上還纏著的帕子。

    蕭北塵把玩了那盞鶴燈良久後,像是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絲帕還未解開,便坐在床沿極其小心地解開了時南絮綁的結。

    手心搭著順滑微涼的絲帕,用料上品,宛如水流般輕若無物。

    蕭北塵用左手冰冷的指尖碾過還沾著藥粉的傷處,鑽心刺骨的疼痛瞬間順著手背蔓延開來。

    他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但同時又對痛感極其敏銳。常年間忍受胡姬和旁人那般的肆意打罵,早已養成了蕭北塵便是被打個半死,也不會吭聲的習性。

    皆因越是喊疼,那群豺狼虎豹便會愈加興致盎然了。

    其實手磕傷的時候,按往常,就那點痛感根本不至於讓蕭北塵痛呼出聲。

    只是......

    蕭北塵漆黑的眼眸無聲地注視著手中的帕子,而後抿唇輕笑了起來,這笑容合著那張冷淡矜貴的臉有些怪異。

    他似是想起了方才時南絮那般憂心掛念自己的模樣,涼薄的唇碰到了傷處,似在輕吻。

    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傷,能換得她幾分憐惜,值當了。

    待到時南絮這場病好全了,已是入了冬。

    肅肅的北風颳得人面頰生疼,天色也愈發晚得早了,酉時將過,就已經漆黑一片了。

    宮牆檐下的燈被朔風吹得搖搖晃晃,前去司衣局對了下一年鳳梧宮服飾安排後,折韻握緊了手裡的烏木提燈,連呼出的熱氣都瞬間變成水霧消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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