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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8:26:48 作者: 落落無行
淋濕了的墨發緊貼在他蒼白的臉側,眼眶濕紅。
蕭北塵跪在太醫院門前,不斷地磕頭,甚至白皙的額間已是撞出了血絲,口中執著地重複著低喃,「求求你們,便是一副藥也足矣。」
少年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顯得微不足道的,世間蜉蝣。
他跪了不知多久,凍得臉色慘白,一旁的小門靜靜地開出一道縫。
年邁的晏太醫看到蕭北塵這般可憐的模樣,心底微嘆,蒼老的面上不□□露出些許憐憫之色。
陛下都將人直接趕出來,哪裡有人敢出手相助啊。
蕭北塵如獲至寶地接過晏太醫手中的幾副藥,給他磕了好幾個響頭,才踉踉蹌蹌地地往回跑。
但許是胡姬的命,她終究是沒能熬過這個晚秋雨夜。
落塵軒里淒冷哀戚,景行宮中卻是一派安然,佛堂中的檀香靜靜燃著。
德妃的身影在煙氣中有些朦朧。
侍女收起油紙傘將其擱置在佛堂門前,走到德妃跟前,在她耳畔低聲說道:「娘娘,落塵軒那位想來是不中用了。」
聞言,德妃手中輕敲的木魚微頓。
她平靜的目光縈繞在佛龕中菩薩玉像溫婉的臉上,而後似是憾然,嘆了一聲佛號,甚是慈悲惋惜。
「阿彌陀佛。」
這一夜,有多少人難以入眠,無從得知。
待到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憶畫來傳話了,她小心地走到一夜未睡的公主身邊,俯身耳語,「殿下......落塵軒的胡姬歿了。」
時南絮一直握著茶盞的手,聽了這話後鬆開了。
透過窗戶紙,隱約看見窗外朦朧熹微的天光,天已是快近黎明了。
但胡姬還是沒能熬過來。
就連死了也無名無分,稱死按宮中皇室禮數也不可用尋常妃嬪的薨逝,只可稱歿了。
時南絮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其實細細想來,她甚至還從未見過這位西域而來的胡姬,至多從旁的宮人口中聽聞過她。
皆道胡姬是北地享譽已久的美人,不然怎會被挑選送到安慶王朝來議和。
蕭北塵生得那般好看,許是隨了胡姬的。
久久地,時南絮未曾再出聲,只是靜靜地用指尖描摹著茶盞上的紋路。
殿內的氛圍微微凝滯,這樣的情況等到慍香收了傘從殿外進來才好些。
慍香剛從太醫院回來,還順帶著拿了幾副晏太醫為公主開的潤肺通氣的藥。
眼下將要季節調換入冬了,每逢這個時節,公主的咳疾就愈發嚴重,晏太醫也是提心弔膽的。
慍香收了傘踏進殿內,發現時南絮居然就這樣穿著單薄的衣裳坐在桌旁,也就是鳳梧宮晚秋就點上了銀骨炭,不然只怕殿下又要病上一場了。
因著這個由頭,慍香溫聲訓斥了幾句憶畫:「夜裡涼,也不知給殿下添件衣裳。」
落雨時節,人的心緒多少有些紛亂。
慍香點了點憶畫的額頭,像是要將自己一直以來的擔憂全數說出來似的,「這叫我如何安心將公主交由你們幾個照顧,我不過離開一會,你們便這般不長心。」
要慍香說,憶畫雖然年紀是她們四人里最小的,但反倒是做事最利索的。
另外兩個,一個惜茗一個折韻,都叫慍香直嘆氣。
被訓斥著的憶畫一聲不吭,默默地走到架子旁,取了件雪青色的披風為時南絮蓋上。
雖然不曾反駁,但小丫頭的眼眶都泛起了紅。
「慍香,本宮覺著有些悶,你且去把窗子支開。」自披風中伸出了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搭在了憶畫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憶畫到底年紀還小,挨了訓是經不得哄的,本來不覺委屈,殿下這般溫柔地像哄孩子似的安慰自己。
那酸澀的淚意瞬間就湧上心頭。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帶了點哭腔請罪道:「殿下.......奴婢照料您不周,有罪。」
憶畫一張包子般白嫩的臉,哭著的時候皺成一團,活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幼貓。
逗得本來心情有些沉重的時南絮笑了起來,抬手用指節揩去她眼角的淚珠,笑道:「有什麼罪啊?那罰你今日早膳少吃兩個雪麵餅子如何?」
憶畫頓時覺得又羞又哭不出來了。
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用膳時便忍不住會多吃些,沒想到這都被公主知曉了。
難得看到沉默寡言的憶畫這樣鮮活的模樣,時南絮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恰巧日光透過支開的窗戶,灑進殿中。
想起來了什麼的時南絮忽然側首輕聲問道:「那胡姬不在了,落塵軒的五皇兄......」
憶畫搖了搖頭,猜不到蕭北塵往後的日子會怎麼樣。
有母妃的日子都難過成那樣,想必一個人更是任由那些惡奴欺辱了。
慍香支窗戶的動作頓住了。
說來也是怪得很,她從太醫院回鳳梧宮時,似是看到了景行宮的侍女出了佛堂。
這大雨滂沱的天氣,也不知是要去何處,有些蹊蹺。
結果胡姬歿了沒幾日,蕭璟就給去了報恩寺中祈福靜養的時南絮帶來了一個消息。
德妃心善,體貼蕭北塵喪母,求了安慶帝。
於是蕭北塵就這樣輕飄飄地過到了德妃名下。
這個消息一放出來,宮中的局勢瞬間變得詭異莫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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