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頁

2023-09-15 17:48:21 作者: 紫微流年
    石頭和伍摧受了傷,唯有司湛沒事,自告奮勇的陪著趕回來,饒是年輕也累個半死,他坐在桶里聽得氣炸了,「狗日的裴家!咱們在陣前出生入死,他們在後頭捅刀子,給大皇子通風報訊,還上門欺負將軍,一幫噁心的東西!等小韓大人回來,揍死這群孫子!」

    陸九郎吃著麵餅卷肉,狹眸幽黑,一句話沒說,靠在桶邊任人侍候。他的頭髮極濃厚,幾個月沒梳洗,糟糟的結如蓬草,只能用髮油慢慢搓開。

    紀遠也不多話,說完就轉去韓明錚的院裡守著。

    司湛罵了幾句出氣,又給熱水浸著,兩下就打起了呼嚕。

    陸九郎心頭不知轉了多少惡念,琢磨著如何收拾裴家,浴桶的水不斷加換,足足洗了一個時辰,頭髮終於篦整清爽,他方穿上衣服,突然耳朵一側,眼眸驟寒,抄起卸下的短刀,身形貼住了門邊。

    一剎後門扉粉碎,有人執刀沖入,一過門檻就給陸九郎刺中,撲在了地上。

    襲殺者不止一人,後頭紛紛湧來,司湛給打鬥聲驚醒,嚇得魂飛天外,趕緊爬出浴桶,提了褲子來幫忙。

    佛窟位於城郊,任是如何鞭馬,回城也有不短的路程。

    裴佑靖心急如焚,叱馬不斷,多年不曾如此急迫的奔馳,將護衛與僧兵都甩在了後方。

    裴盛跟著裴興瑜來肅州,表面是協助,實則受父親的指令,盯著裴光瑜的舉動,一旦有不利的立即通報,這時回甘州報訊顯然來不及,他就尋了同在肅州的裴佑靖,這樣大的事,總不會再坐視不理。

    果然裴佑靖火急火燎的往回趕,裴盛心頭大定,又殷殷勸道,「叔父不必太急,那宅子裡頭有韓家的護兵,一時半會肯定攻不下,斷不會成事的。」

    裴佑靖沉著臉,心頭萬緒紛雜,又煩又燥,「你懂什麼,他會硬拼?宅子底下有秘道!」

    裴佑靖處事謹密,為防突然之變,設宅的時候置了秘道,可從內院潛往鄰街,唯有自家兄弟知曉。陸九郎占了宅子,萬沒想到竟給了敵人機會。

    裴盛哪知這些,聞言一傻,見叔父急怒交加,大異於平日的鎮定,不禁慌起來,也開始亂想。萬一去晚了,陸九郎身死,厚土軍必然要將裴家人扣了,等韓平策率大軍轉回,誰知會怎麼處置?

    裴盛越想越心虛,望了一眼打馬急奔的弘曇,又自我安慰。不管怎麼說,觀真大師與叔父交情極深,雖然年紀大了腦子糊塗,竟說陸九郎生得像裴氏曾祖,也不至於一味的偏韓家——或者還是該遞消息讓伯父調兵,來肅州邊境接應?

    他腦中亂紛紛,弘曇也是滿心疑惑,不懂師父的言語何意,只能接連鞭馬,祈求能趕得及。那位關乎河西未來的陸將軍,可千萬不能有事。

    裴佑靖奔在最前,胸中凝著怒火與萬千疑惑,前所未有的混亂。

    裴家宅子的內外兩院隔牆高大,鐵木為門,平時相通,封隔起來也很容易。本來是御兵防衛的設置,如今卻給敵人利用,反將主人陷在了裡頭。

    裴子炎雖不情願,還是被父親逼迫,帶著兩百銳金兵潛入內院,封了外院的隔門,捆了沿路的僕婢問出陸九郎的所在,要趁著韓明錚生產的忙亂之際,儘量不驚動的將事情辦了。哪知陸九郎反應極快,一照面未能得手,還弄成了混戰。

    激烈的交戰聲驚動了隔院的紀遠,發現院門從外頭給封住了,一院子成了瓮中之鱉,大為悚寒,立時讓侍女傳報了韓明錚。

    屋內的韓明錚宛如在另一處戰場,如絞的腹痛一陣緊似一陣,疼得她大汗淋漓,聽了稟報一想就明白過來,立即吩咐,「敲鑼,敲盆子或鍋碗,聲響越大越好!驚動外院的護衛來援;把過年剩下的煙花燃了示警,引法幢寺來救!」

    她拼力要掙起來,韓夫人急得跟產婆一起按住,厲聲道,「亂動什麼!孩子的頭都看見了,你還能塞回去?天塌下來也給我躺著!」

    韓明錚忍著絞痛,急得握住母親的手,「阿娘!是裴家——封門是不敢對韓家人下手,他們要殺九郎,得有人救他!」

    韓夫人愕然,片刻後生出心焦與痛悔,流著淚勸道,「是娘錯了,不該把他趕去隔院,這會你只能顧著自己!他是個男人能撐,外院的護衛會來救;要是撐不住,咱們一定給他報仇,不能連你跟孩子都搭進去!」

    韓明錚怎會不懂,然而心頭急慌難抑,拼命想做些什麼,卻給胎兒困得動彈不得,她強忍著焦燥,「將我挪去胡床,武器取來,放在手邊。」

    韓夫人帶著鼻酸應了,喚幾個健婦將女兒抱去了胡床。

    胡床貼著北窗,更接近陸九郎的所在,韓明錚一邊依著產婆的指點吸氣用力,一邊傾頭而聽,試圖從嘈亂的敲打中辨出隔院的聲響。

    陸九郎萬沒想到裴家人會突然發瘋,更沒想到這方宅子經過了多次搜檢,確定無異之下,內院居然還藏著秘道,如今只能盡力拖延,等外院的援兵沖入。

    他帶著司湛沖入偏廂沒窗的矮屋,踢過桌案與雜物攔門,極大的削弱了敵人的沖勢,借著狹窄的格局讓銳金軍的悍兵難以群攻,反而不斷得手,殺得慘聲迭起。

    裴子炎在院裡心焦難當,本來只憂慮刺殺的後果,哪知陸九郎如此難纏,一時竟拿不下。屋內的搏殺身影凌亂,偶爾有目光寒厲的瞥來,如一匹鷙狠的狼。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