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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7:48:21 作者: 紫微流年
弘曇於是道,「韓七將軍受裴四爺當面威脅,疑有不測之險,要向厚土軍借兵防範。」
觀真大師愕然,見裴佑靖同樣詫異,定下心來,「說詳細些,是怎麼一回事?」
韓明錚在肅州極受尊崇,又是同盟的腹地,並未留赤火軍相護,僅有送韓夫人來的三百家兵。借兵一為防備,二則向盟友示警,觀真與裴佑靖精於世故,自然一聽就懂。
裴佑靖聽完了首尾,深覺恥辱,立時道,「大師不必顧慮,只管借兵。」
觀真大師也覺匪夷所思,當下吩咐,「點兩千兵聽韓七將軍調遣,若她仍覺不妥,盡可到法幢寺休養,不必有任何顧忌,厚土軍定會全力相護。」
僧人得了命令,策馬回去傳訊。
裴佑靖滿心糟亂,幾近難以言語。他避世不問家事,哪知裴光瑜也來了肅州,還做出如此愚行,不顧身份的上門威脅一個臨產後輩,宛如鬼迷心竅,何等的丟人現眼。
觀真大師很是體恤,並不多言,繼續前行觀窟。
裴佑靖又懊又怒,八風不動扔到了九霄雲外,哪還看得進壁繪,忽道,「陸九郎回程必赴肅州,隨行不會太多,一過沙州就當著人接引。」
這與觀真的想法不謀而合,他當下一禮,「多謝裴大人提醒,韓七將軍借兵,大約也有此意。」
假如裴光瑜冒大不韙襲殺了陸九郎,韓、裴兩家必成水火。玄水軍與厚土軍本已有了偏向,選擇不問可知,這種迫得盟友變仇敵的蠢事,偏是自己的兄長。
裴佑靖連罵也罵不出,澀然一嘆,「是我之錯,大師見笑了。」
觀真大師勸慰道,「幸未鑄成大錯,陸將軍與裴家雖有舊怨,已是韓家婿,近日又於河西有大功,老衲忝顏調和,還望裴大人從此揭過,不再與之為難。」
裴佑靖苦笑,「大師言重了,裴家如此失當,有什麼臉面計較旁人。四哥不知軍政之難,一心想取代韓家,拼命逢迎皇子,此舉定是受那一位之意,全不顧河西為根,五軍互為唇齒,簡直愚不可及。」
觀真大師合什一贊,「裴大人此言極是,百戰之地從來艱難,齊心戮力始有和平。長安的那一位為置陸將軍於死地,不惜挑動河西分裂,絲毫不顧十二州百萬民戶的生息,又豈會是一位善主。」
幾句言語過去,尷尬的氣氛淡了,二人又邁入一窟。
裴佑靖隨意一掃,見石窟雖然不小,壁繪卻很簡單,色澤微暗,看得出有些年頭,不似大族所建,便待踏出。
觀真大師靄然一笑,「裴大人且留步,這方石窟與你頗有淵源。」
裴佑靖一怔,打量牆下所繪的供養人,望見題字赫然一驚,「這是——」
觀真大師從小沙彌處接過燃香,躬身長拜,置入佛壇上的石爐,「此窟為六十餘年前,令曾祖捐鑿,以祭奠令祖父。」
裴佑靖心神大震,肅了神情,他雖聽上一代提過些許,卻連父親也記憶不多,蓋因祖父過世極早,二十餘歲就為反蕃之事而蒙難,死前甚至自毀面目,以免累及家人。
觀真大師解釋,「當時為避嫌疑,令曾祖心痛也不敢公然悲悼,異地悄悄建了此窟。待令曾祖故去,裴氏一族又從沙州遷至甘州,自然忘卻了此處,多年來已為風沙所掩,去歲才清理出來。」
觀真大師年邁,出城不易,今日也是頭回來此,他遙憶當年,話語沉厚,「老衲那時還是個小沙彌,親見過令祖的英悍不凡,他為河西灑盡熱血,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裴大人承其勇毅,為河西重現太平,怎能因意氣而袖手,任五軍崩裂,萬民重受戰火之苦?」
裴佑靖凝視著壁上所繪的戎裝青年男子,儘管面目已經模糊,依然看得出氣勢不凡,宛如復見英魂,一剎那心潮激盪,又逢詰問,竟是熱淚雙垂,無地自容,「是我大錯,子孫不肖,有愧先祖!」
觀真大師大慰,知已勸成了,望向壁繪,忽的一個閃念,驚出了咦聲。
裴佑靖見他怔訝的一動不動,顧不得自己的失態,抬手扶住,「大師?」
觀真回過神,半是疑惑半是恍然,「老衲想起來,當年韓大人壽宴,我瞧陸將軍面善,卻始終想不起何時見過,如今方覺,怎麼竟似——」
他的話未說完,窟外傳來馬蹄的急響,有人匆促奔近,又給外面的武僧所阻。
不等二人出窟尋問,一聲氣急敗壞的高呼傳來,「叔父!糟了!要出大事了!」
第124章 宅中變
◎那位關乎河西未來的陸將軍,可千萬不能有事。◎
陸九郎扎手紮腳的抱著韓明錚奔進內院,慌得不知要做什麼。
韓夫人一得消息,就打發人去接了穩婆與郎中,鎮定的迎上來,「沒來由的大驚小怪,本來就該生了,都給我穩著!」
一句話讓滿院子的人定了神,韓夫人隨即進屋,指揮他將人放在榻上,幾個有經驗的婆子圍近檢看。
陸九郎被擠到一旁,一轉頭正對上韓夫人,頓時有些犯怵,猶豫著要問候還是行禮。
韓夫人沒給他機會寒喧,打量一眼,斷然一揮手,「女人生孩子沒那麼快,用不著男人在屋裡,瞧這一身的又髒又臭,把他拉下去弄乾淨,多餵些吃食,頭髮仔細的篦,少不了的虱子臭蟲。」
幾個侍女領命,將陸九郎請去了隔院,連跟回來的司湛也沒放過,將兩人按在熱水裡一通搓洗,紀遠親自端來吃喝,將裴四爺上門的事倒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