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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7:10:13 作者: 常唯歡
    裴應許沉默了一會兒, 嘆了口氣:「西西,其實我很想知道,我怎麼做你會舒服一點?」

    邵雲上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陽光照著, 可以看到手背上細小的干紋。

    「我不是你的義務。我不能一邊不願意承認你是寶寶爸爸,一邊又享受你的照顧。」

    裴應許默了默,笑道:「我並不介意這些。我說過,你也可以把我當作孩子的伯父,這樣是不是就比較容易接受一點?」

    邵雲上搖頭。

    這個理由更讓她難受。

    裴應許嘆了口氣:「那我再退一步,你就當是為了讓我開心一點,安心一點,才給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可以嗎?我未必能照顧你一輩子,說不定哪天……」

    邵雲上猛地抬起頭,一臉驚恐的:「你身體不舒服嗎?」

    裴應許不答反問:「我如果死了,你會傷心嗎?會不會在某個瞬間,也會想到我?」

    邵雲上咬著嘴唇不吭聲。

    裴應許沒有逼她,也跟著沉默下來。

    車子在高速上急速往前行駛,一點點向著北城靠近。

    「其實我挺羨慕他的。」車子裡很靜,裴應許的聲音很低,卻很清晰,「他去世了,有你一直想著他;我如果死了……大概就只是死了。」

    邵雲上低著頭沉默。

    她不知道怎麼回應這句話。

    很久後,她聽到裴應許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很低,很輕,以至於邵雲上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

    兩人是約九點時從清陽出發,最開始,兩人的狀態都很好,一直到臨近十二點,車子第一次進入服務區。

    這個時候的服務區十分熱鬧,人很多,各種商鋪前都擠著人,有人在自家車旁一邊曬太陽一邊舒展筋骨。

    兩人吃了午飯,臨離開前,裴應許問:「要不要買點零食,你在路上吃?」

    邵雲上搖頭。

    她還在為自己剛才的沉默懊惱。

    其實就算回答一句「會」又怎麼樣呢?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同學,也是有可能在某個特定的瞬間忽然記起的。

    她為什麼偏偏要對裴應許這麼吝嗇?

    裴應許點頭,想了想,還是買了一盒草莓洗乾淨後帶到車上。

    重新在車上坐好。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裴應許問。

    邵雲上還真有點困,點了點頭,調了下坐姿,靠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高速行駛的車子像小小的搖籃,邵雲上很快在輕微的顛簸中昏昏欲睡。

    可是睡不沉,就好像總有一根弦牽著她,讓她不能徹底沉入夢鄉。

    耳邊的音樂聲變小了,隔著一層水膜一般,聽不真切,只知道一首接著一首,好像永遠都不會中斷一般。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她模糊的聽清當中幾句。

    一生太短一瞬好長

    我們哭著醒來

    又哭著遺忘

    邵雲上在這時醒來,睜開眼睛。

    車子已經停下來,四周有點空,而且沒有陽光。

    邵雲上還沒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問:「已經晚上了嗎?」

    「不是。才四點多,不過這邊天氣沒剛才那麼好了。」裴應許鬆開安全帶,貼著椅背轉過身,俯身拿到她的大衣遞給她,「把外套穿上,我們下去走走。」

    邵雲上默默地接過大衣,穿上,打開車門,立即一陣寒風吹到臉上。

    她不由地裹緊了大衣。

    裴應許也穿上羽絨服,繞過車子,走到她面前。

    「變冷了。北城會不會下雪?」

    「天氣預報說是。」裴應許伸出手,幫她理了下大衣的領子,順手把塞到裡面的頭髮捋到耳後。

    「謝謝。」

    「不客氣。」他做了個拉她手的動作,卻在兩隻手將要碰到的一瞬間,又迅速收回去。

    「四處走走?」

    「好。」

    這一次兩人並沒有逗留多久,很快就回到車上。

    車裡又響起剛才中斷的那首歌。

    邵雲上凝神聽了一會兒,說:「這首歌真好聽。」

    「嗯。」裴應許發動汽車,駛到加油站,加了油,離開這個服務區。

    這個時候,車窗外面已經沒有了陽光,天色陰沉沉的,好像黃昏提前來臨。

    「還困嗎?」裴應許問。

    邵雲上搖頭。

    「那可以陪我說說話嗎?有點累,說說話不容易分神。」

    邵雲上忙點頭;「你想說什麼?」

    這句話問完,她自己都對自己感到無語。

    裴應許倒是十分平靜:「都行。要不然……說說你小時候吧。」

    邵雲上再次沉默。

    「不方便嗎?」裴應許問,「那算了吧。」

    「不是。」邵雲上急道。

    裴應許的身體其實並不好,這次是為了她,從早上一直奔波到現在。

    「我小時候……」她想了一會兒,找到一個話題,「我很小的時候,我爸跟我媽就因為車禍過世了。聽我奶奶說,當時是快過年了,他們從外地回來,結果司機疲勞駕駛,車子翻了。」

    當時的邵雲上實在太小了,根本不懂死亡意味著什麼,她完全不傷心,還因為沒了沒完的跪在那裡而著急。

    「然後,是……許哥給和糖吃,哄我,才將葬禮堅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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