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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2023-09-15 16:00:20 作者: 新界乞丐
    也許程娜比我更糾結,更痛苦。

    她這樣的女人就是這樣,你永遠猜不到她在想什麼,前一秒也許能和你笑笑嘻嘻地說些好聽好玩的話,讓你以為自己已經和她相處得很好了,下一秒她就能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好幾天都不和你說話。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纖細的女人。

    纖細,字面上感覺是身體上的柔弱,我覺得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優柔寡斷、多愁善感。慧極必傷,黛玉葬花,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案例,從心理學範疇上講,一個人的心理太過敏感,也會影響到身體生理上的健康。

    我太害怕她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只能說:「我們畢竟姐妹一場,你又多年不和我交流,我誠心悔過,可是你不給我機會,我還能怎麼辦?」

    「是我太敏感了,我還以為你長不大,因為你看著還是那麼像個小孩子。......當然,這不是件壞事,我倒像個老人一樣。」

    她低頭牽出一個無奈的笑,那瞬間,我有一句話湧上心,但是那句話,就像倒刺的鉤,卡在我的喉嚨里,無論如何都出不去,疑慮在轉,不停地轉,可我想做戲要做全,不能半途而廢,就為了這多年的截斷,為了我在她心目中終於能成熟起來。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麼強的執念呢,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是長大了,便反著說話。

    程娜說晚上要加班,匆匆又出門了。

    我知道她說加班是去沙龍彈琴,本來應該送送她,可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令我有些心神難安,總覺得謊言被揭穿,只是兩人心照不宣,信或者不信,都讓人窒息。

    晚上還是去接她了,因為十點鐘已經很晚,騎電動車很不方便,經常看新聞說有人晚上騎電動車被醉駕的人碰撞,看得我心驚膽戰。

    我去沙龍找她,她卻不在。

    吳華倚靠在絲絨紅沙發里,她輕含一舌酒,咬碎一塊巧克力,悠悠看著我。

    「程佳,你和你姐姐很像。」

    找不到程娜,便知道她有心躲我,因為我提前給她發過消息說晚上我去接,但她沒回復。

    「是嗎。」我漫不經心說,「我感覺我們一點都不像,可能臉像一點吧。」

    她笑了,看得我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我認識程娜四年,我比你更了解她。」

    「誰都比我了解她。」

    「不——她什麼都告訴了我。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這樣的經歷不是麼,你有一個信任的陌生人,然後把你的秘密告訴她,我對於程娜就是這樣的意義。」

    「那我真是嫉妒你。」我說,「程娜從來不告訴我她的秘密。」

    吳華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舔了一下嘴角,甜膩的巧克力在她粉紅的舌尖消失,從我見到她開始,她就一直在風情萬種地做各種油膩動作,要不是因為我已經沉澱下來,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麼,很有可能被這樣遊刃有餘的女人給誘騙到,而誤以為她對我「有意思」。

    「作為妹妹,你確實知道的太少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一搖一擺走到我面前。她湊到我耳邊,抓住我的肩膀沒讓我躲開。她呵氣帶著濃濃的酒味,在我發熱的耳廓里迴蕩。

    她說,因為……

    「因為你就是她的秘密。」

    我如遭雷劈,一時無法動彈。

    吳華知道我的事,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她知道多少,程娜的態度又是怎樣?這些問題我恐怕問不出來,因為就憑我和吳華的交情,不足以知道程娜不願意告訴我的「秘密」究竟是什麼秘密。

    我原以為程娜會有什麼不一樣的。

    一想到她和她的好閨蜜、好姐妹坐在一起,像明星討論自己廉價的粉絲那樣,捻起一個話題,傾訴煩惱那樣談天說地,討論的是身為妹妹的我的叛逆愛情,兩人相互安慰,惺惺作態,我就難受得呆不住。

    看向吳華的眼神,恐怕也是剎那變了。她怔然看向我,好像在質疑我的態度。

    吳華再也不像我印象里那神秘的玫瑰一般引人注意,我拿開她的手,快步走出去,心裡一陣陣止不住的緊縮。

    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天如墨般黑,卻並不讓我覺得美麗了,閃耀攢動的星子,就像整齊幕布上的白屑,讓人看了有點不舒服。

    我開車沒有回家,到了一間酒店,酒店樓下是間已經很少人的雅致酒吧,我在裡面點了酒,在角落裡安靜地喝。

    程娜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手機被我摁了放在一邊。她的消息我早就看了,問我什麼時候回。真好笑,差不多的話我們都問了各自一遍,但誰也不回復誰。

    我原以為,我喜歡程娜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

    結果,她卻告訴了第三個人。

    她也是那些愛聊八卦、無趣無味的女人麼?她也是那些藏不住煩惱的女人麼?

    我懊惱地發現,吳華說的竟然一點不錯,我對程娜簡直是一點都不了解。

    她工作的這個沙龍是幹什麼的呢?這個是專門為談天說地的人們放鬆心情而舉辦的音樂沙龍,這個地方本身就是七嘴八舌的地方,誰去到那裡,都會變得聒噪,就算是程娜也不能倖免。

    只有我,是為了程娜去的,我一個人坐在單人的小沙發上,像仰望自己的神一般仰望她。一言不發是對她演奏的尊敬,是緬懷我們過去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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