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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49:02 作者: 倪多喜
    那天傅岳山和張芝玉出門應酬,他和傅嵊待在家裡。

    是傅嵊主動先開口,「你在這邊生活得還好嗎?有沒有什麼好吃的介紹一下?」

    傅南璟當時也坐在沙發上,回答他說:「我很少在外面吃。」

    「那你平時吃什麼?」

    「在學校吃。」

    「周末呢?」

    「自己煮麵,或者炒一兩個菜。」

    傅嵊嘩地一聲,「你怎麼這麼獨立,都會自己做飯了。」

    說完忽然就沒再出聲。他想起來,傅南璟從小就被流放在這邊,沒有人照顧他,他早早就學會獨立了。

    他忽然覺得挺沒勁兒,把行李箱拿上來,打開收拾東西。

    傅南璟就是在傅嵊打開行李箱時,看到了孟嬋和傅嵊那張在一中校門口的合照。

    照片中的孟嬋已經長成亭亭少女,穿校服襯衫和藏藍色的百褶裙,剪了齊劉海,頭髮長長垂在胸前,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的,說不出的漂亮。

    傅南璟幾乎一眼就認出來。

    他盯著那張照片看得有些久,傅嵊注意到,拿起照片,問:「你還記得她嗎?她叫孟嬋,以前跟我們一個大院的。」

    傅南璟移開目光,淡淡嗯了聲。

    傅嵊笑了聲,又看了看照片,感慨道:「人家說女大十八變,真是不假。孟嬋小時候像個野丫頭,沒想到也長成個小美女了。」

    傅南璟脫口而出,「她小時候也很好看。」

    傅嵊懷疑,「有嗎?我怎麼沒發現。」

    傅南璟沒再多說,只是又看了眼孟嬋和傅嵊的合照。

    再後來,傅南璟初中畢業。

    那時候他和張芝玉相處得不太和睦。張芝玉精神有些問題,將他趕到地下室住,半夜發病時,經常到地下室來,用鞭子抽打他。

    她睡不著覺,他也別想睡覺。她打一鞭,便痛罵他一聲野種。

    他懶得反抗,也懶得反駁,站在那裡任由她發泄。

    那時他和傅嵊的關係趨於緩和,傅嵊救他好幾次。

    有一次,他背上遍體鱗傷,已經痛到麻木,連藥都懶得擦。他翹了幾天課,整天趴在床上。

    那個時候,莫名地忽然很想孟嬋。

    傅嵊把那張合照放在書房,他總看見。看見她的笑容,仿佛日子都變得沒有那麼難熬。

    初中畢業時,他考了全市第一,和傅岳山說,想回B市上高中。

    傅岳山向來不管他,只道了一句,「隨你。」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想回B市上高中,但所有人都同意。他離開這裡,對所有人,對他自己,都是解脫。

    傅嵊第一個贊成,他是真心希望傅南璟能逃離這裡,逃離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逃離一次又一次的鞭打。

    傅南璟獨自回到B市,他靠獎學金和暑假打工賺來的錢,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小小的房子。

    整個高中三年,他都獨自生活。

    真正再見到孟嬋,就是在高一正式開學的第一天。

    因為第一天開學,學校食堂沒有做飯,下午放學後,所有學生都到校外去吃飯。

    他那時剛到一中,並不認識人。下課以後去校外買了一桶泡麵。

    就是在他從小賣部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孟嬋。

    孟嬋那時和梁穎一起,兩人有說有笑,身邊還有幾個男生。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旁邊的餐廳。

    孟嬋和傅南璟擦肩而過,並沒有認出他。只是梁穎悄悄搗她一下,小聲和她說:「快看,你旁邊男生好帥。」

    孟嬋下意識轉過頭去,正好和傅南璟的目光對上。

    她有一瞬間覺得眼熟,但當時並沒有認出來。只是見對方也看著她,以為是自己偷看被抓包,臉一紅,趕緊扭開頭,抓著梁穎快步走進餐廳。

    孟嬋是到好久以後才認出傅南璟來,那時候傅南璟在學校已經很有名,她記得傅南璟的名字,再細細對照他的五官,和小時候的傅南璟的確有些像。只是更高更帥了。

    有一天去操場做早操,她又遇到傅南璟,終於沒忍住上前攔住他,她朝他笑,「傅南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孟嬋。」

    沒有人知道傅南璟那時候有多心動。他當然記得孟嬋,從來沒有忘記過。

    可他太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處境,清醒地記得,高中畢業後,他就要離開這裡,再也不能回來。

    未來是怎樣的境況,他沒有一點底。不知生活要如何磨鍊他,不知將來是否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一切的不確定令他不敢靠近孟嬋,不敢讓自己陷進去,於是只是用陌生的眼神看她,仿佛他早已經不記得她。

    孟嬋果然很失望,自此以後,在學校遇見,便再也沒有同他打過招呼。

    有時目光對上,也只是對他微微笑一下,是出於她的禮貌和教養。

    傅南璟時常看見孟嬋和她們班上一個男生走得很近,他不是沒有嫉妒過。

    有一天上晚自習,陸祁突然把一張四四方方的證件照放到他面前。

    他低頭看了眼,抬頭看向陸祁,「你有毛病?」

    陸祁一笑,「別裝了。我早看出來了,你喜歡文科班那個孟嬋是不是?」

    傅南璟盯著陸祁看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很明顯?」

    陸祁笑道:「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我天天跟你待在一塊,我瞎了才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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