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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繪里子如果還能被定義為人類的話,她可能是現存中最強大的人類,甚至可能沒有之一……

    考慮繪里子對她是否有殺意是沒必要的,因為要殺早就殺了,哪怕過去繪里子不想殺她,也可以隨時改變想法。

    宮理有著來自原爆點的靈魂,有著被T.E.C.繼承塔科夫遺志製造的軀體,一次次受到ROOM的指引與幫助,此刻出現在了繪里子面前。

    像是三個早就沒有了顏色的畫筆,徒勞的在紙張留下了劃痕,但此刻劃痕交匯在了一起,在宮理這個點上。

    宮理沒有猶豫。

    線纜尾端也迅速與她後頸生長在一起——

    宮理眼前閃過一瞬白光。

    她坐在白茫茫一片的房間內,渾身赤|裸,在她對面遠處,也有一模一樣的凳子,坐著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她想眯起眼睛去看清繪里子的五官,下一秒——

    宮理戴著耳機坐在疾馳的地鐵上,對面座位上是穿著西裝套裙身披風衣的繪里子,就像是塔科夫記憶里那樣疲憊的坐著,她想看清她的臉,人群卻忽然在到站後如潮般走動。

    宮理跪坐在楠木廳堂之上,身著曲裾,繪里子也穿著紅色的曲裾垂頭跪坐在敵國來使的案席後,她想看清她的臉,餘光里卻看到門客舉起佩戴的玉玦,一片刀光劍影沖入她們之間。

    宮理晃動著觸角,在蜿蜒小溪的這一端,看向溪流對面同樣舉起觸角想要通過的蝸牛繪里子,她正想要看清她殼上的紋路,上游一道水流猛烈沖刷卷席走了她們兩隻。

    她感覺自己靈魂被橫豎切割,打做顆粒,平均分布,鏡像共生在茫茫浩瀚的可能性里。

    她和繪里子永遠對坐,對視。

    是店鋪兩側貨架上的羊皮單肩包。

    是托盤裡並排等待使用的手術刀。

    是被告與原告的律師。

    是大峽谷懸崖對望的火山岩。

    有一萬個宮理,看著一萬個繪里子。

    直到繪里子開口道:「……所以,你是來找它?」

    嘣。

    就像是鏡面被子彈擊中,崩塌成無數碎片,每一個宮理都並行存在著,與每一個繪里子對坐著。而繪里子的旁邊,多了一個東西。

    是單肩包旁邊的錢包。是手術刀旁的鑷子。是律師身邊的被告。是火山岩旁邊的鵝卵石。

    是……早高峰地鐵座位上一個面孔不清的孩子。

    那是T.E.C.。

    但不論是什麼形態,T.E.C.都驚訝、困惑且激動地朝宮理望了過來。

    第351章

    宮理以前並不覺得它像個小孩, 此刻看到它是小一號的錢包,是腳夠不到地面的孩子,突然有點想笑, 忍不住彎起嘴角。

    都誕生了幾十年,怎麼長得這麼慢。

    繪里子看到她和它交匯的目光,垂頭看向T.E.C.。

    繪里子的聲音像是耳語,又像是機場大廳的廣播般, 遠近交疊, 朝她傳過來:

    「說起來……繪里子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用過了。是它告訴你的吧。」

    宮理雙腿交疊, 往後靠在椅背上:「也不算是。塔科夫上傳了一些自己的記憶。在北國那座封鎖的研究中心裡。我去的時候看到了一些。」

    繪里子從鼻間發出一聲了解的長哼, 又笑起來。

    宮理道:「我只是好奇, 你為什麼要把它留在你身邊,甚至可以說是囚禁了它。我已經與它斷聯很久了, 這在過去很少見。」

    繪里子聲音像雲霧一樣飄飄蕩蕩, 宮理和她又像是坐在深綠色湖面上的長舟兩端穿過霧靄的女巫,繪里子輕笑:「離了它就沒辦法做事了嗎?畢竟這樣生活在伺服器中的超級人工智慧, 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吧。甚至是炸掉在月球軌道上環繞幾十年的空間站?」

    宮理忍不住笑起來:「啊,你在乎嗎?在乎的話, 可以利用姐妹會提前預告這件事的, 對吧——當然, 我也可以告訴你, 空間站被毀這件事中最關鍵的部分,跟它無關。甚至說, 我一直懷疑它沒有毀掉元宇宙的框架數據, 只是毀掉了那些意識上傳的可憐靈魂。它可能比我們想像中念舊, 或許早就把塔科夫沒做完的元宇宙框架藏在了哪裡,準備自己再一點點雕琢。」

    宮理顯然說中了, 小孩模樣的TEC緊張了起來。

    繪里子歪歪頭,二人又變成坐在樹蔭下,兩隻酒足飯飽的雌獅子,她看向遠處的平原:「確實。我叫它過來,是因為我的……一些記憶破碎了。」

    她不用說後半句,宮理已然理解。她想從T.E.C.的記憶里,找到一點點塔科夫在世時候的樣子。

    宮理看了她一會兒,輕聲道:「破碎的僅僅是記憶嗎?」

    忽然間,繪里子面容的一片模糊中出現了一雙眼睛,尼安德特人的眼睛,貓的眼睛,海蛞蝓的眼睛,蛋彩畫雕琢的眼睛。

    她們陡然拉近了距離,就像是地鐵上兩個人同時站起來,懸崖邊兩顆火山石同時滾落,托盤上手術刀被主刀和助手拿起交匯,二人的距離眨眼間變為膝蓋相抵,兩臂間距,對坐著。

    宮理看到她面容五官上那層雲霧散去,一張不斷變化的臉浮現。

    有時是塔科夫記憶里她的模樣,鼻樑纖細,嘴唇薄薄的。有時是高更筆下抽象的繪畫,左眼黑筆勾勒,右眼大塊油彩。有時又顯得蒼老疲倦而模糊不清……

    她不再開口,許多話語與思緒,近距離刺入了宮理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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