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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不。他並不是覺得非常離奇。
宮理特意討要的收容器具徹底失蹤了。她在與他見面時非常柔軟的手指,後腦處幾乎看不見痕跡的癒合切口,當時出去玩時異常的好胃口。
甘燈能拼湊出一些可能性。
很可能她沒有死。
但他不敢去相信這種可能性。將事情推向這一切的人,是最沒有資格幻想「宮理一定不會死」的人。他也說服不了自己。
甘燈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濃重的焦糊味,他低頭看下去,脫手掉落的炭火在地毯上灼燒出一大片邊緣有暗火的焦黑來。
他環顧四周,陡然恐慌起來,連忙將火鉗夾住炭火扔回壁爐里,拽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側過身子去用力拍打地上的焦黑暗火。
一股煙冒出來,所幸地毯不太易燃,他有些艱難的拍打滅了擴散的火,正要直起側著彎下去的腰,忽然感覺失去了平衡——本來就失去了右腿,又是往左側彎腰下去,甘燈的輪椅整個側翻過去,倒在了地毯上,他也有些狼狽地跌落下去,頭暈目眩。
甘燈伸手努力撐起身子,卻也意識到,他摒退了其他人之後,單靠自己是不可能再起身回到輪椅上了。
甚至連收到照片的光腦都跌落得很遠了,他伸手都夠不到。
甘燈看著那一團地毯上焦黑的痕跡,看著火堆與寂靜的房間,忽然放軟了手臂,重重倒在了地毯上,就這麼躺在了地毯上,望著天花板。
現在,甘燈大概能倒推出來,她是如何在空間站復活的。
她將照片發過來,沒有多加一行字,沒有一點招呼。這是她在報平安,或許是群發給了所有人;或許她覺得對他,這一張照片也夠。
她沒有覺得受矇騙,也覺得漫不經心;她不在乎他是否真的利用與算計,也似乎並不能對「死」後他的恐懼與痛苦感同身受。
一體兩面,相輔相成。
甘燈希望她充滿憤怒地回到方體來,抓著他的衣領嘲諷他事事如意,手握大權,甚至於要親手把他擁有的一切都剝走,把他扔進收容間裡也好;他也希望她哼著歌回來收拾東西,看著他爬都不爬起來的可憐模樣,或是嗤笑,或是憐憫。
然後呢?
甘燈意識到自己要不然會再次上演同樣的「野心計劃」,要不然就會用令她窒息的感情壓垮她。
他就是沼澤。他沒辦法讓他們保持在幸福舒適的關係里。
現在宮理絲毫沒陷進沼澤,反而是最好的。
他忽然心裡湧出強烈的想法,撐著胳膊朝光腦的方向挪動了幾分。
她不要回來。
獻天使讓空間站徹底被摧毀,後續必然遭到無數詰問與調查;方體內部還有重大的調整,他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他自己這副殘疾的模樣,他現在還沒有辦法熄滅的情感——最好的辦法,就是她真正自由。
不要回來。不要見我。不要再讓我……察覺到一絲可以接近的可能性。
甘燈額頭上沁出一點汗,他左腿發麻得厲害,手指尖終於夠到了光腦,他倒在地毯上,快速且顫抖地輸入文字。
他甚至不能再多斟酌或多掃幾眼,就發送了出去。
甘燈抬著的手落下來,緊緊捏著那讓他過敏的光腦外殼,躺在地毯上,手邊就是燒焦的痕跡。
他失去血色的手指撫摸著那塊焦黑的凹痕,胸膛起伏。
太好了。太好了。
今天,她一定能嘻嘻哈哈地喝上一口酒,對吧。
這世界,也不是這麼無可救藥,對吧。
……
宮理單獨坐在一輛越野車上,看著車隊在向前疾馳,直向那座在沙漠中遊動的巨型移動城市而去。最前面那輛車的領隊似乎在緊急聯絡什麼大人物。
她從一位藍頭巾藍袍女子手中接過棕色玻璃瓶,渴的受不了,大喝一口,嗆得直咳嗽:「咳咳,沒有,挺好喝的。但我真的是想喝口水啊!」
藍袍女人嚇得想要來安撫她,但又不太敢伸手。
宮理看了一眼瓶子,裡頭似乎是某種紅酒,味道濃郁,有點熟悉,她可能在哪兒喝過——是不是這地方的紅酒還挺有名的?
但她頭疼得厲害,腦子裡仿佛就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拼圖,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加入了方體,當了什麼自由人幹員,卻對很多回憶里的人與臉都有點混亂模糊。
眼前的沙漠反倒是很像她在末世生活的……
宮理越想腦子越疼,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哀求聲,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痛苦的低叫聲。
她猛地轉過頭去,仿佛是宮理的疼痛傳導給了其他人,連她身旁另一輛車上的藍袍女子都有些受不了,試探性的開口道:「……請您,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些您的氣息……」
宮理:「啊?」
氣息?她雖然能嗅到這個藍袍女人身上的松果味道,甚至能感覺到但並不太能感覺到自己的味道。
宮理只是感覺到自己像是長跑之後那樣,渾身有些發熱,毛孔張開像是在幫她在炎熱的沙漠中散熱排汗一樣。
她努力平靜下來氣息,只是感覺自己體溫稍微降低下來,仿佛是心靜自然涼一樣。
藍袍女子大鬆一口氣,像是終於能呼吸了一樣,身後客艙里的其他人也都從鬼哭狼嚎中稍微掙脫清醒了幾分。
距離沙中的移動城市越近,宮理越是感覺它的龐大,無數沙丘像海浪湍流般被它下方的巨型槳板吞沒,但在兩側也有蜿蜒而上如同山路般的斜坡,以及較為低矮的平台車庫,有其他的車隊正順著斜坡向上駕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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