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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來報告的幹員垂著眼睛,將平板遞過去,輕聲道:「是收容部的平樹幹員確認她的死亡。這是現場的錄像。哪怕是仿生人……這也足以確認死亡了。」

    班主任接過平板,看著屏幕中的……宮理,眼前暈眩,差點沒能站住。

    此刻,她拿著平板站在黑色帷幕之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知道甘燈與宮理的關係。而且,從之前宮理還活著的時候,甘燈在眾目睽睽之下派遣方體幹員營救就能看出,他完全亂了陣腳。

    把方體跟西澤直接扯上關係,是百害無一利的臭棋。

    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帷幕之中沉默著,班主任覺得以他的消息源,此刻應該已經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錄像。

    班主任斟酌片刻,還是開口道:「委員長,前線確認了……」

    她聽到在帷幔中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信。」

    班主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甚至像是又拿起了筆,在批示寫畫什麼,帷幕後傳來筆尖滑動的聲音,公事公辦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先去處理後續的事宜吧。」

    甘燈聽到腳步聲退開,他按動了按鈕,黑色帷幔後的空間像是旋轉著,帷幕外的已經不再是會議廳。

    他甚至無法再聽會議廳里不可置信的幹員們關於宮理死去的竊竊私語。

    他只覺得惱人。

    宮理不可能會死,他們對她一無所知。

    他發白的指尖緊緊捏著筆,想要寫下文字,但手卻哆嗦得厲害,甘燈伸出左手用力扣住了右手的手腕,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桌子。

    甘燈腦子裡此刻並沒有任何的想法。

    他無數地絞盡腦汁,盤算揣測,在此刻全都凝固了。

    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甘燈想要張口說「進來」,一張嘴嗓子發緊,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外頭助理的聲音道:「委員長,是前線的收容部幹員回來了。他說有要事直接跟您匯報。」

    有另一個聲音道:「是我。」

    甘燈聽出來了,是平樹的聲音。

    他也從前線匯報消息中看到,是平樹確認了她的死亡。

    甘燈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進來吧。」

    牆壁上一扇半隱形的黑色小門打開,帷幔後昏暗的小房間裡,平樹走了進來。他還穿著方體的制服,只是制服上有許多灰塵與灼燒的痕跡。

    門合上,平樹就站在門邊,臉色晦暗不明,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不反光的天鵝絨。

    沉默許久後,平樹開口道:

    「她死了。我把她剩下的部分帶回來了。」

    甘燈甚至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露出嚴厲的神色:「她是仿生人,又與當年塔科夫創造的仿生技術有關,只要腦中的晶片不毀,她就不會——」

    平樹站在房間裡離甘燈最遠的地方,他掀開了自己的上衣,將兩隻手融入他腹部的肌膚上,小心翼翼地從他身體裡,捧出了銀色長髮的頭顱。

    甘燈看過一部分現場視頻,他知道她被砍下了頭顱,但此刻仍然呼吸一滯。

    而平樹手指沾滿了紅色的導液,他輕輕懷抱著她頭顱轉過臉來。

    她臉上還含著笑,銀白色的睫毛低垂著,像是她裝乖或騙人時的模樣。

    而在宮理的眉心,出現一個貫穿的血洞。

    血洞附近被方體義體師用工具切割開了一個十字,恐怕是為了檢查她的腦內晶片。

    在她額頭正中,如同大麗花一般的傷口中,正露出了一枚被徹底洞穿毀掉的晶片。

    甘燈只感覺自己被攫住了喉嚨,動彈不得。

    第297章

    平樹的聲音, 像是死水般的冷靜,他如同匯報般陳述道:「有多位義體師檢查過了,晶片核心部分全部被毀掉了, 沒有復原的可能性。她的仿生大腦完全是由晶片驅動,在晶片被毀之後也徹底腦死亡。」

    他手指輕輕撥弄著她額前的亂發,垂著眼睛道:「其餘身體部分已經完全被獻天使吞噬。現在獻天使已經被收容,在對獻天使簡單肢解的過程中, 找不到她的輪廓或肢體。即使是把她看作數據, 也可以判斷她的死亡。」

    甘燈只覺得自己空了。

    一切的感官與思索, 都從這殼裡消散了。

    只有一個聲音在迴響。

    多麼可笑的野心啊。

    多麼令人作嘔的真情啊。

    是他緊緊擁抱她, 是他說出「愛」那個陌生的字眼, 是他祈求她的陪伴。

    也是他親手葬送了她。

    他是為了什麼來著?他本應該有一個詞來形容他的目標、他的計劃、他的權衡,但那個詞仿佛在他腦中的詞海中變成黑洞。

    甘燈腦子裡仿佛所有的回憶與詞彙、認知與語言都攪在了一起。只有一個片段如同卡殼般瘋狂重複, 瘋狂循環。

    啊, 是他開口請她回到修道院去找到通往方體的入口。

    是他踉蹌著撲過去緊緊擁抱著她的肩膀。

    這一頭一尾兩幀畫面之間的段落里,她雙手插兜看著頭頂飛掠而過的輕軌;眼裡有笑意與彆扭的真摯, 說出了相信他的話語;她有些尷尬卻又想說下去的聳肩,她感覺不好意思轉頭去踢地上的瓶子。

    每一個字, 每一點表情都在他腦中回放。回放。再回放。

    甘燈無法想像, 眼前的平樹是如何冷靜地捧著她頭顱去讓義體師檢查確認她的死亡, 又是如何與其他收容部幹員肢解獻天使想要找回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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