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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宮理!」
她沒回答,反倒是回音讓一些雪又簌簌滾落。
憑恕連忙噤聲,注意到他自己抓著纜繩槍的手骨頭都已經扭曲變形了。憑恕咬牙,骨頭髮出咔嚓響聲,緩緩恢復原狀,他彎腰把宮理整個人從雪裡抱出來一些,也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右手。
因為宮理緊緊抓著他後背,他一條腿粉碎性骨折了也站不起來,只能跟她這麼滾成一團。
這個距離下,還能看到宮理在摔落的時候牙齒磕破了嘴唇,憑恕盯著她,伸出手去蹭了一下她的嘴唇。她平時滿嘴嘲諷,唇卻很軟,凍得冰涼,他嗅了嗅手指,不是血的味道,看來紅色導液是沒有氣味的。
他捏住了她的臉,有點用力晃了晃,小聲道:「宮理!宮理——」
她沒有反應,憑恕心裡有些慌神,將手按在她頸側。還有心跳,只是昏過去了。
憑恕摸她後背,想看她骨頭有沒有碎裂。
肩胛骨似乎撞壞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後背衣服全都被刮爛了,甚至已經露出受傷的皮膚。她這麼躺在雪裡,絕對會失溫而死。憑恕拽著她衣領,調轉了一下方向,變成他墊在底下,宮理趴在他身上,他也在努力恢復著自己摔落時折斷的小腿。
天空中薄雲那圓形空洞的邊界在慢慢模糊,遠方銀線落下的地面冒起大團的灰藍色濃煙,地面上重新出現了幾個「月球坑」。他和平樹都認識那銀線,它代表著被|干擾的巡航強子對撞飛彈丟失方向後隨機落地。
憑恕撩開自己的衣服露出一截腰來,接觸到雪的地方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冷的直吸氣,猶豫了片刻才將手從自己的腰側探進了身體內。
他太討厭這感覺了,彆扭發癢中,也有不堪回首的記憶讓他牙齒打顫,憑恕一邊罵一邊在體內不熟練地翻找著:「你|他|媽不是帶了衣服嗎?都放到哪裡了!要不然你就也醒過來啊——」
憑恕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件厚衣服,他從自己身體裡拽出來,展開來蓋在宮理後背上。
他嘆氣:「不行……腿里的骨頭碎得太嚴重,恢復起來好慢。平樹,平樹,你醒了嗎?」
平樹沒回答。
憑恕望著頭頂的天空,還有距離他們不知道幾百米的「地面」,想要回去真是一件麻煩事,要是這期間再來一個被|干擾而落地的飛彈,他們恐怕就會死在這兒。
憑恕和平樹童年的時候,曾經無數次遠遠地在北國,看著這銀線從雲層墜落;有時候有藍色的光柱衝過天空,形成一片紫紅色的弧形光暈;或是看到球形飛行器打開後艙放出無數牛虻般的小型戰鬥機。
他們認真地討論過哪種死法|會更不痛苦,更快速。他認真分析了半天核爆蒸發的速度,平樹卻只沒出息的說想死前能跟別人抱在一起。
此刻,宮理帽子掉了,她毛絨絨的沾著雪的腦袋抵在他下巴處,因為失去意識而渾身發軟,幾乎是被他抱在懷裡。憑恕笑起來:「操,我有點理解他了。反正早晚也要死,這麼死了算球。宮理,就可惜你要跟我死在一塊,會不會有男人為你哭的不行?」
他就像是被擰過的濕衣服一樣變形的腿,緩緩翻轉,骨頭一點點在長好,遙遠天邊還有一些中小型飛彈擊中目標的聲音,聲音像是春雷與砸在鐵棚上的雨。憑恕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刻了,他垂下頭,拇指摩挲了一下她臉頰,她睫毛比雪更透明,這種乖巧不適合她,她應該醒來,用牙齒用力咬他拇指,他會吃痛罵她,她會哈哈大笑。
憑恕另一隻手握住她受傷的手,攤開她手掌在月光下看,受傷非常嚴重,纜繩幾乎是嵌進她肉里,割爛到快要看見掌骨。憑恕將那繩子從她傷口中拿出來,能看到傷口邊緣在緩緩癒合,至少不再流出導液。
她指尖有薄薄的繭,指甲修得蠻好,她塗著黑色指甲油吸菸的時候,手很好看。
憑恕突然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她流到掌根處的紅色導液。
「惡,有點像酸啤酒——或者是淡的機油。」他吐著舌頭。
但宮理的手指不是一般的冷,這是肢體末端失溫的證明。他想了想,拽出羽絨服里的圍巾先給她裹在了腦袋上,把倆人纏在一起。
然後將羽絨服拉鏈往下拽開。裡頭穿的是個高領毛衣,憑恕一向很討厭高領毛衣,感覺脖子一圈都很不自由,但平樹就不介意。毛衣就很暖和了,應該也能傳到她身上。憑恕以前會拿肚子暖自己的手,他也沒多想,乾脆就把毛衣拽起來一點,把她手貼在他腰上。
腿馬上就要恢復好了,憑恕卻走神了,他隔著毛衣壓著宮理貼在他腰上的手,感覺她手漸漸恢復一點溫度。
憑恕臉色古怪了一會兒,半閉著眼睛,顫顫巍巍吐出一口氣,只感覺那雙手被吞入他肌膚之下,她手指冰涼,他渾身打顫,就像是給他五臟六腑里塞了雪一樣。憑恕以為會很討厭,但更多的是他說不上來的奇怪,他聽到自己呼氣都亂了節奏,忍不住將臉埋在她腦袋上。
啊……這感覺真奇怪,他到底在幹嘛,要暖手根本沒必要做這種事。
他就是剛剛突然回想起之前她把四肢摘下來,收容在他體內的時候了,想起那時候她摸到他身體裡的感覺。
憑恕正要將她的手從他身體裡拿出去,忽然感覺平樹似乎要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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