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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宮理表情匪夷所思起來:「那姐姐讓我來這兒幹嘛。」
甘燈拿起桌子上的工具,撬開了他大腿處支架的螺釘,低著頭沒有看宮理:「……可能是我太久沒有還書,她讓你來催我吧。」
宮理想說:那找我|幹嘛,直接讓你一推開門是圖書館不行嗎?
但宮理沒說,她在想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甘燈以前很擅長用目光與沉默來折磨那些有求於他的人,他知道對於等待宣判命運的人,沉默就是讓人疼得叫不出的酷刑。
但他第一次意識到,宮理的沉默也如此令人煎熬。
甘燈覺得自己太失態了。他在冰淇凌店裡,聽到宮理說起來跟那位柏家小少爺的事兒,他腦子裡就跟灌進冰激凌似的,一下意識到自己不論是跟她出來吃冰激凌的行為,還是之前他的種種話語、神態、行為,無不是破綻百出的失態。
而他竟然以突然離去這樣更失態的行為,掩蓋失態……
他想著,正要去伸手摘掉腿部支架上的螺釘,那螺釘從他指縫間掉在地上,滾到宮理腳邊。宮理撿起來,卻也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一隻手撐著身子,一隻手拋接著螺釘,坦然看他道:「你最近很忙?」
甘燈嘴唇微抿:「……嗯。」
他繼續拆卸支架。
宮理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只是看著他瘦的骨相清晰的手指用力掰動金屬工具,一般人用力時,手指上會發紅泛白,但他沒有,像是人都被抽乾淨了血似的。甘燈又拆卸開了膝蓋處的,這次他接住了螺釘,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宮理:「打仗?還是什麼?」
甘燈沒說話。
宮理眨了眨眼睛:「啊,原來是不能說的事。如果你真的因為吃冰激凌竄稀了,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的,吃營養膏吃了幾十年的腸胃——」
甘燈有種自己在花叢中避開蛛網與樹枝,翩遷起舞的感覺,他自認能識別言語中的試探與陷阱,還展露著自己翅膀上威懾的花紋。
然後一個熊孩子一把攥住了他,興奮地喊:「撲棱蛾子!」
越要去拿捏她,越會被她心不在焉的就給攥住了的無力感。他實在憋不住了,深吸了口氣:「之前忙是跟門派的事有關,後來就是……一些灰燼病的事兒了。」
他覺得自己透出了珍貴的消息,但宮理完全沒聽到腦子裡去,咧嘴笑了,繼續拋接那螺釘:「啊,大忙人呀。」
甘燈:「……」
他意識到了,大概在宮理說什麼鴨子上帝之前,宮理是壓根不誠懇對他,那些肢體接觸,那些看起來曖|昧但威脅的語氣,跟他打個有來有往,全都是她對待敵人的態度。
但現在她不會這樣做了,她用對待朋友的坦率態度對他,再也沒有肢體接觸,再也沒有故意的虛假曖|昧,再也沒有試探,他卻完全招架不住了。
她坐在地毯上,道:「你拆這個支架幹嘛?難道是你打算洗澡或者休息了?」
甘燈一用力,那支架散開,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沒有撿,朝後仰坐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只是疼了。」
宮理看著他,依舊話多:「你知道我最近很紅嗎?你也是會上網的吧,有看我的新電影嗎?還有新廣告——啊,我有好幾大箱蓮甜巧克力,我可以送你兩箱。」
甘燈竟然在她面前發呆,他難得顯得有些坐姿不佳,放鬆地坐在扶手沙發椅里,黑色皮鞋踩著絨毯,手指搭在嘴唇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宮理忽然將手中的螺釘,朝他額頭扔去,甘燈一驚,低頭看向掉在他襯衫上的螺釘。
宮理:「你還咬指甲呢甘燈。多大人了啊。」
他一手揉了揉額心,一手拿起了螺釘:「我沒咬指甲。你別亂扔東西。」
宮理聳肩:「你是不是累了,都沒聽到我說話。」
甘燈手指輕輕攥著螺釘,在掌紋里摩挲著:「聽到了。知道你紅。」
宮理手撫著自己的膝蓋,亂晃著笑:「是,方體發生的事兒哪有你不知道的。我這也算是四捨五入的辦公室戀情,都不敢在沒人的地方親嘴了,就怕光輝偉岸的委員長在上頭看著我吶。」
甘燈沉默了一下,沒好氣道:「我有心力管你這些?」
他以為還會再聊幾句,但宮理光腦忽然響了起來,她接起通話,聒噪起來:「哎呀,我沒忘!我今天請假了,這不是還沒到點嗎?你訂桌子了嗎——我在哪兒?我在、圖書館呢,等我會兒吧,馬上就到!」
甘燈看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像是要把臥室里的熱氣也都帶走似的,他開口道:「長尾巴的那位?」
宮理瞪大眼:「怎麼可能,老萍叫我去吃飯,不跟你說了,知道你沒吃壞肚子,沒重病不起,沒憋著壞暗算我就行了。您要是實在沒空回我信息,可以外包給別人。」
他有點想笑,覺得像是裹著濕透的毛皮在風雪裡走了半天,見到她就是重回篝火小屋喝了一大口熱水,燙的內臟都哆嗦又熨帖。
算了,什麼失態不失態的。憑什麼他就不能失態……
甘燈嘴角剛剛彎起,她已經風風火火衝出門去了,外頭的秘書與侍者一陣驚叫,她毫不尷尬地似乎在問路,等到門合上,聲音也遮住了。
甘燈坐了一會兒,直到確認她已經走了,才將手伸向桌上的銀色醫用方盒,拿出了裡頭的針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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