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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5:06:46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
    他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破綻,但這二人織就了密如驟雨的攻勢。

    妖族少年似乎研究過他當年的很多大比,對他的慣用手和出招習慣了如指掌;而白髮女人則是看出了他的要害,她一直試圖去斬落他身上的花苞與手中的蘋果。

    絳響煩了:「方體到底派了個什麼隊伍來!」

    他不想跟這兩個年輕傢伙纏鬥,先解決水母才是此行的最終目的!但這倆人顯然不給他離開的機會,絳響瞧見少年青色的狐狸尾巴,忽然想起自己聽說過的傳聞,笑了:「原來是你,古棲派的小少爺,暨香兒的最後一個孩子。」

    柏霽之動作陡然一頓,卻愈發狠厲:「你認識我母親?!」

    絳響臉上浮現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認識?算不上,但我知道一些古棲派的事。」

    宮理抬手就朝絳響刺去:「聽他媽的在這兒胡說八道,那副村口老太太納鞋底聊村口王麻子能幹多少炮的嘴臉!」

    絳響被罵懵了:「……」

    柏霽之迅速清醒,絳響心裡暗罵一聲,故意去做出失手的狀態將蘋果從手中滑落。

    在蘋果掉落並睜眼的瞬間,柏霽之攻向他,宮理攻向蘋果,二人動作被定在空中!絳響卻迅速瞬移離開,並身上生出一根藤蔓,一把接住了差點就落在地上的蘋果,拽走了——

    靠!宮理暗罵一句。

    絳響幾個快速瞬移,直衝向那落在落葉泥土之上苟延殘喘的水母。

    左愫不知道什麼時候半跪在水母身側,似乎提筆要寫字。絳響無所謂她會不會跟著死,反正在春城的都是死路一條——他手中血色雷槍正要給它致命一擊,卻忽然聽到了一聲清透的滴水聲。

    像是在天地間,又像是在耳邊,像窗前午睡的人被一點秋雨落在額上,像禪修於廣廈中的入定僧捕捉到屋檐的雨滴墜落!

    絳響轉過臉去,震在原地。

    灰色的樹林仿佛遠去,腳下升起一片不辨真偽的薄水。落葉與泥土沁入水中,眼前,腳下只有一片如鏡的水影,半輪月沉在天水相交之處。

    左愫半垂著眼睛,空中已然一行詩句飄飄搖搖而起: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荷葉荷花升出水面,如幻影如夢景,時而有魚兒躍出水面,攪動出清透的水聲,落回水下。

    仿佛這裡不是遍布污穢與死亡的春城,而是他童年的夏夜……

    [曲港跳魚,圓荷瀉露,紞如三鼓,鏗然一葉。夜茫茫,重尋無處。]

    絳響終於注意到半跪在水母身側的左愫,她半闔著眼睛,一隻手捧著一冊破舊的寫滿亂字的冊集,另一隻包滿創可貼的手拈著毛筆,在空中練筆勾痕,寫下浮空的詩篇。

    她抬筆凌空繼續寫道: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鄉心眼。燕子樓空,舊人何在。]

    這是……字場。

    這是左桐喬年輕時作為曾不起眼的字科修真者,自造的以情為念,以詩詞為天地的「字場」,在字場之中便是他的「境界天地」。

    他曾說,這世界有形有意,漢字亦有形有意。

    這特殊的文字卻並不需要為世界上所有事物、情感都誕生一個與之相關的字。

    而是以無數字與字的連接,詞與詞的共鳴,去盡力描述那些含混的、微妙、相似又不同的事物與情感。

    越是盡力描述,越是誕生千萬的隔閡;越是表達,越是有「你也如此這般」的理解,傳遞數千年人們的情與恨,痛苦與哲思。

    字的傳承,這些意象的靠攏,震顫著的橫豎撇捺的組合……就像是古今的思惘也在震顫著靠攏。這其中蘊含的力量,在筆下而迸發,千萬情的共鳴,鋪就字場的天地。

    左愫指尖微微顫抖,捉筆不停: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筆落,境成。

    此刻左愫以舊詩自表,造就了這一片意象的字場。她曾聽說過左桐喬講來「字場」之用,但她是連字形拆分組合都還用不好的初學者,左桐喬也並未強求她學習。

    他總說:「如今想學,也是學不好的罷。若非一顆心盈滿愛與淚,浸淫諸多不舍痛苦迷惘歡喜,若不能貫通禪意玄思的人生空幻,字場也頂多化用些少年意氣豪放舒朗的詩句。而對於那些自有漢字以來就有的濃情,這片土地和河流都是被他們筆墨洇透的紙絹……」

    左桐喬沒說,他希望那顆木訥的倔強的心,永遠不必塞滿那些哀愁與苦痛,永遠不會悟出想要解脫的出世之情。

    而在他死後,此時此刻,他最木訥的徒兒,參透了「字場」,寫下一首意象千萬,悲情化靜,貫徹古今長夢,舊歡新怨的古人詩。

    造就字場也需要龐大的靈力,她手中那雲浪樓的法器、那寫滿師父閒言雜語與關切的冊集,正在此刻助她誕生字場。

    字場已成,她靈力不必消耗自身,將誕生自詩句傳承千年之情,而那全詩的筆墨字形皆為武器。

    絳響看著左愫抬頭睜開眼,浮空中飄舞著的全詩的字,她手一抬,其中「天涯倦客,山中歸路」的厓與山,合而為一為「崖」字,便在絳響腳下撕裂一道似真似假的崖谷——

    他躍開幾步。

    這水影遮蔽了原有的地形,宮理和柏霽之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顯然這裡正是左愫的主場,她手中筆輕輕揮動,詩句中的字詞連接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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