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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陸家經手的也有藥材生意,是以,陸瑜還留下了一箱子珍稀藥材,雲今估不到對應的價格,便將自己隨身的大部分銀錢都給了陸瑜。
引得陸瑜大笑:「送你一趟還賺錢了,那我不客氣收下啊。」
眼下,雲今就抱著這箱藥材,問郭煥:「二郎究竟怎麼了?別用手傷搪塞我,他那封信該不會是郭將軍你代寫的吧?」
郭煥汗顏,「末將的字鄙陋,是文書先生摹著將軍的字跡寫的。」
雲今的臉色登時就沉下去。
人都來了,郭煥也沒什麼好瞞的,將失明一事講了,「西域毒草繁盛,不知那該死的毒物究竟是從哪一種草中提煉的。」
「軍醫、胡醫和宮中來的太醫都瞧過,目前……還沒有頭緒。」
郭煥說著,也覺得這事實對於新婚幾年的小娘子來說有點過於殘忍。
眼盲的話,生活起居諸多不便,有時候脾氣也會難以控制,也許很多人能接受自己的夫君生來就眼盲,因那是早做了心理準備的,但這半道上盲了的還真難辦……將軍不告訴夫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夫人,幾位醫師都說過,這是暫時的眼盲,恢復是肯定的,全看何時尋到毒物來源。」郭煥安慰道。
跟著兵士們途徑龜茲,抵達疏勒都督府時已是一更天,氣溫驟降,骨子裡滲著寒意。
郭煥被凜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才後知後覺看向雲今。
身形瘦削的小娘子裹著大氅,頭臉被包得只剩下一雙烏亮烏亮的眸子,她亦在風中瑟瑟發抖,但並未嬌氣地抱怨或提要求,只是默默下了馬。
郭煥也是這才意識到,雲今一路上行來,馭馬的能力比先時強了不少。
他從前還想過,這小娘子除了美貌,到底哪裡吸引二郎。
如今,看著她背著包袱懷抱藥箱,一步步往府中走的模樣,忽然了悟。
「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②」的霍二郎,會對一個漂亮溫柔的小娘子動心是再正常不過的,然而再悍勇無雙,也有脆弱易折之時。
這個時候,霍二郎需要的也許正是駱夫人橫穿半個大周,來到疆域最西端的這份勇氣和堅定。
野火將長夜燒出天光。
霍連暫任疏勒都督,治所的後院便是他起居所在,雲今由門人領著,不緊不慢地往裡走。
都督府還未完全竣工,只是修了個大概樣子出來,諸多屋舍里兵丁往來不絕。
水盆被端出來時,搖搖晃晃的,裡面是半烏的布巾,浸泡在血水裡。
「開水,拿開水燙一下剪子!」
「快,按住他按住他!」
「當心膿血!」
「……」
醫師和藥童的喊聲不絕於耳,光是聽一兩句就能覺出緊迫感,叫人不由頓住腳步,頻頻側目。
——恰好瞧見血污的褲腳,傷兵那雙靴子狠命蹬著,需要兩個壯年男子才能將其按牢。
緊接著傳來一聲長長的痛呼,哪怕這是個陌生人,也聽得雲今一顆懸著的心立時揪緊,眼尾也逐漸洇紅。
這幾年來霍連不是沒有被人詬病。旁人只看見武將憑軍功升遷速度快,每每得勝回師就是論功行賞、加官進爵,風光無限。
可沒有人想過
——無論兵丁還是統帥,上了戰場,很有可能回不來,回來了也可能帶著傷。
往前數那麼多朝代,所向披靡的將領或御駕親征的帝王都難逃這一道理,或多或少落下各種各樣的傷病。
有的可能只因舊日箭傷復發而當場折戟,有的則中青年時就溘然長逝……
雲今來到東廂,在門前駐足。這裡比前院寧靜許多,隔著薄薄窗紙依稀可見大夫在給霍連針灸。
細長的銀針一根接一根刺入他身。
有的需要捻轉,有的需要提插,一炷香後才拿開。
雲今便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來之前她曾想過,待見了他,定要不留情面地罵他一通。
為何又是這樣瞞她?他們已結為夫婦,有什麼不能分擔呢?
可現在,她一路穿行見到那麼多傷兵,又在此地等候針灸,及至眾人退下,心口愈發酸酸漲漲,責備的話早就融化殆盡。
霍連合衣躺在榻上,眉頭皺著,感知有人向他走來。
步子很輕很慢,他雖目盲,耳力卻極佳,聽出是個女子的足音。
他不耐道:「出去,把門帶上。」
聲線極冷,這不是他第一回 說這些話,但定然是最後一回。
再有下次,便要翻臉不認人,「跟徐盛說,本將這裡不需要侍女,右羽林軍也不容許營妓出沒。」
聽那女子還在靠近,甚至俯下身來,呼吸灑在他額間。
霍連一拳砸在床板上,厲聲:「滾!」
隨後手上傳遞來屬於女子的柔軟,指梢帶著些許涼意。
霍連渾身一震,無神的眼迸發出點點不可置信的光芒——這是一雙他握過千百次,從前世握到今生的手。
「雲今?」
第五十七章 西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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