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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黃三嚯了聲,和同袍調侃道:「遇上一對野鴛鴦,這冰天雪地的興致真高。」
同袍還未來得及回, 便同黃三齊齊傻了眼——他們郭都尉竟一骨碌翻身下馬去,八尺高的漢子奔起來, 熱情喚:「霍子蘊!」
這一頭,霍連見來人摘了兜鍪, 看清對方長相, 略鬆了口氣,捏了捏雲今的臉頰低聲安慰道:「沒事, 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郭都尉。」
霍連長相出挑,冷硬的氣質也異於常人, 郭煥遠遠的就覺著像,這下相認後更是連連拍著霍連的肩,兩人熱絡問候一番。
郭煥知曉霍連繫出名門,也理所應當地認為他將來約莫會娶一位門當戶對的貴女,那麼眼前這個形容有些狼狽的女子,不是外室就是妾。
是以,郭煥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
自然將雲今的見禮略過了。
雲今默默往霍連身後站去。
霍連眉頭一皺覺出不對,將雲今拽回來,一把攬住她的肩對郭煥鄭重介紹:「郭兄,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姓駱。」
「先前的掠賣案,郭兄可還有印象?便是拙荊提供的線索。」
未婚妻子。拙荊。
這兩個詞叫郭煥吃了一驚。
他反應了一會兒,連連抱歉,對雲今叉手行禮:「原是弟妹,愚兄眼拙,實是愚兄眼拙哈哈哈。」
雲今喚了聲郭都尉,妥帖地回禮,沒有將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郭煥笑了幾聲,復又同霍連聊起方才那一箭,還好沒有傷及無辜。黃三也被叫過來,向霍連和雲今道歉。
兩人也是這才知曉,郭煥及其部下在追蹤突厥人。
百年前東西突厥分裂,先帝治時,東突厥可汗於戰中身死,其部眾降周者多達十數萬。朝廷准許這些人順其土俗,安置在大周邊境,另設都督府統轄。
西突厥則盤踞於西北方,晉陽顯貴多愛居於東面的里坊,便是因為從前偶有被來自西北方的賊寇侵擾的經歷。
如今郭煥追擊的是西還是東,他們自己也不清楚。起因於先前有一縣民幾日未歸家,被人發現死於荒野,經判斷傷口是突厥人慣用的兵刃所致。一刀斃命,手法嫻熟,難免叫人生疑。
然而連下幾天的雪,大部分痕跡都被掩蓋,又因過年,人口流動頻繁,郭煥實則也是大海撈針。
是以,霍連提起前方十幾里處有一邸店,他們一行人可以歇歇腳吃頓熱飯。
郭煥欣然而往。
霍連與雲今共乘一騎。雲今抱著阿福,想起方才的對話,好奇地問:「前世你本要去瀚海都護府赴任,是否就是接觸突厥人?」
「你說突厥人和粟特人、波斯人長得像嗎?好區分嗎?」
「霍連?」
他鮮少有這樣不搭理她的時候,雲今納悶地回過頭去,見他眉目深沉,不由發問:「你在想什麼,怎麼了?」
霍連視線落在雲今微腫的唇上,甚至嘴角還有半個他留下的齒痕。
方才有多熱切快意,現在就有多刺眼。
刺完眼,扎的是他的心。
霍連眼眶微熱,聲音低低的:「往後不會再令你陷入難堪的境地了。」
「啊?」
霍連將雲今的身子扳回去,繼續策馬,「郭都尉是個率性之人,方才的事……雲今,你受委屈了。往後我絕不會那樣孟浪,害你被人誤解。」
「我只想著自己,未曾為你考慮過。雲今,我一直以來都如此麼。」
孤男寡女,吻痕,不合身的衣裳,凌亂的發,這些都會令人側目,難免多思。
而人們大多默認如果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斷不會被如此對待,那是要相敬如賓的。只有妾、通房甚至流鶯,才會以色侍人,捨棄臉面同男人縱情聲色。
可說到底,就算被當場撞見,人們也只會說女子不自重,或說女子存了心機主動誘惑。
卻沒有人對男子指摘。
也沒有人在乎女子是自願還是被迫。
並不是說郭都尉不好,只是這世間的人早已將此般種種看作理所應當,率以為常。
霍連的腦海中浮現了很多。
有方娘子母女,有從掠賣販子手中救出的女子,也有他未曾謀面的親祖母。
還有他在晉陽,眾目睽睽之下,將彼時仍是陸家婦的雲今擄到馬上……
「原來你在想這些,我其實已經習慣了。」雲今沉默片刻,長出一口氣,轉而說:「這兩天你對我道歉的次數還真多。」
她沒有回頭,只是拍了拍他握韁繩的手,溫聲說:「原諒你啦。」
隨後一路無話,卻勝過萬千贅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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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邸店,兩人各自換衣梳洗自不必提。
餐間郭煥以茶代酒敬雲今,鄭重地表示了歉意。雲今沒有多客氣,回敬了一杯。
談天時郭煥問及婚事,霍連自身是恨不得明日就將雲今娶回家的,但還得回去和阿娘講清楚。
再一個,雲今雖肯待他好些了,卻沒松過口說要嫁與他,他還沒機會細細問過,便不好代她誇下海口,只模糊地說屆時會給郭兄寄送請帖,邀郭兄往長安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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