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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但是今天一看——」她輕笑了一下,「好像可以理解了呢。」
這話只說了一半,其實還有半夜朦朧之間瞧見的,霍連的濕衣緊貼著他的身軀,褶皺紋理流動自然,而現在看也是類似,勁裝貼身,墨色雖深,卻依然可見其紋理,能夠暗示穿戴者的肌肉走向,勾勒出最最真實生動的形體。
霍連聽得一愣一愣,咬著糕團咀嚼,看雲今抖出一條冬日佩戴用的厚帔帛,朝他說:「你吃好了嗎?配合我一下。」
這哪有不從的。他將糕團咽了,依言伸手。
大周女子愛用帔帛,夏日可換成更輕更薄的披帛,暈花的泥金的或華麗或清雅,且有近二十種披系方式,雲今覺得,倒是與佛衣的披覆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著從前的經歷,雲今這塑匠接觸最多的就是佛塑像了,而漢地佛衣的披覆方式,先前在淨因寺藏書閣里翻到過完整的記載。
霍連垂首看雲今兩頰暈粉,踮著腳的費力模樣,不由扯了扯唇角,雙手穿過她腋下將人提抱到椅子上。
隨後聽她口中念叨著什麼覆肩袒右、中衣搭肘,整個人也被她像泥塑木偶一般擺弄,或矮身或背身。
他怔忪片刻,忽然問:「就這麼喜歡嗎?」
雲今一手搦筆,一手搭在他肩頭的帔帛上,正全神貫注呢,聽聞此言也怔了怔。
霍連問:「泥塑、彩塑,就這麼喜歡嗎?從前……我怎麼不知道。」
雲今嗯了聲,嗓音很輕,面無殊色。
他當然不知道,從前的他哪裡會在意她平時做些什麼。
「譚卉說的沈畫匠,你還去尋嗎?學什麼瀝粉的手藝?」
雲今微訝,未料他會主動提及,「去啊。」
「那我送你。」
沈畫匠年近五旬,雖有一手了得的畫技卻不常出沒在人前,平時閒雲野鶴一般,只在過年這段時間陪妻子回祁縣老家。
霍連將雲今送到,又等她在附近賃下小院,再之後便離開。
他一人一騎遠行的背影稍顯孤寂,雲今立在門口多看了一眼,但僅此一眼,因風雪拂面,很快她便進屋烤火了。
沈畫匠前些年參與過開鑿石窟,對各時期造像風格十分了解,雲今除了在此學瀝粉和貼金,還增長了不少見識。沈畫匠的妻子也是個好客之人,常留雲今一起用飯。
生活充實不枯燥,只是與以往不同,她偶爾會想起霍連。一個時常在耳邊嗡嗡的蚊蟲突然沒聲兒了還不是被自己趕走或拍死的,只是突然不見了……大約就是這種感覺。
這一日,雲今從集上買菜歸來,遠遠望見兩個人影在自家門前鬼鬼祟祟。
她手伸入籃子裡,剛握住兩枚雞蛋準備砸過去,卻見對方轉過臉來。一個認識,一個不認識。
「傅七?你怎麼在這兒?」
傅七一臉被抓包的尷尬,身邊的小娘子倒是面上一喜,脆生生喚著:「駱姐姐!」
第三十三章
金烏西墜, 橙色的光亮慷慨地灑滿院落,為半枯的老樹添上些許生機。
鄰里升起炊煙,阿嫂阿叔吆喝著喊自家孩子回來。有相熟的孩童風一般跑過, 見有生人來訪, 好奇地停頓來瞧,雲今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遞過去兩顆飴糖, 隨後將兩人領到自己院子裡。
聽罷傅七所言, 雲今才知霍連死性未改,自己遠走了卻將傅七和這女孩子派來當探子,兩人就住在村子另一頭, 每日別的不做,只要確保她平安。
「他回長安了?」
雲今也不與這兩人客氣, 將菜筐往他們跟前一推, 示意他們一起摘菜。
傅七搖頭,「阿兄沒說,但是走前我把齊阿娘寄往晉陽的書信給阿兄看了,應該是催阿兄回家過年吧。」
雲今輕頷首。
齊氏未出閣前是家裡最小的, 父母兄姊都寵著,年輕時卻喪夫, 又被其婆母遠逐尹州,這些年來很是依賴兒子。
而霍連也儘量滿足母親的要求, 剛去尹州日子不好過, 他硬是在最短時間內讓那個小家恢復到從前的生活水準,甚至還利用溫泉和陽畦叫齊氏冬日裡也能吃上新鮮的瓜果蔬菜……因此霍連拖到現在還沒歸長安, 雲今頗為訝異。
「哎呀,你這樣摘太過了, 到時候都做不成一盤菜。」
傅七一把拿過赤珠手裡的菜葉,努努嘴讓她一邊歇著去,又見雲今還在忙活,便叫赤珠去燒水,還不忘挖苦:「燒水你總會的吧。」
「你教我我就會!」赤珠吐了吐舌。
傅七白眼一翻,但還是和雲今告饒一聲,快步過去幫赤珠。
雲今望著打打鬧鬧的兩人,不由莞爾。
這個叫赤珠的女子是個胡人,看起來年紀挺小,個頭卻高挑,盈盈素腰,雪膚紅髮,最叫人稱奇的是一雙碧色的眼,眸光動人,多嫵多媚。
據說是傅七從晉陽酒肆贖回來的。
長安晉陽洛陽三地廣布胡人酒肆。高昌葡萄釀、波斯龍膏酒及三勒漿最受歡迎,而帶有異域風情的胡姬就成了酒肆招攬顧客的法寶,身姿搖曳的胡姬或倚在窗口,或不呼自來,伴以絕佳的歌舞表演,時常引得酒客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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