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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雲今靜下心來,心道有一句話長姐沒說錯,她確實是衝動的。
當初嫁與陸顯庭,隨之北上的時候,很難說心底里沒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在。現在卻弄成這副樣子……
風動簾搖,雲今的視線在屋內緩緩掃了一圈——
箱籠里收著陸顯庭為她縫製的緞麵包袋,剛學針線活時他手上扎了不少血孔;
青白玉插屏邊的螺鈿長方提匣中,安放著她為他做的扇套,他怕弄髒一直沒捨得用;
妝鏡前他曾為她細細描眉……
這些融入到生活中的點滴,不是假的。
都說蘭因絮果最令人唏噓,可雲今不知道她和陸顯庭之間是否能夠覥顏說句「蘭因」。
罷了,只盼收場不要太難看,還是等他回來吧。
不論長姐他們怎麼想,雲今心裡清楚得很,她不是等他回來有商有量的,她是等他回來簽和離書。
只是,等了三天,陸顯庭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十四章
邁出陸家時, 雲今抬頭望天,秀眉不禁微蹙——連天色都不給面子,灰撲撲的像是一團團濃厚的漿子擠在一處, 不給人留點空隙喘息。
但無妨, 寫下和離書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輕快了, 不需要外界再給什麼普照的陽光, 她自己就能春光明媚了。
走前長姐尋隙塞來一些資財, 雲今沒有收,她自己是有些體己錢的,再說, 長姐還幫忙勸說豆盧氏,光這一點雲今便十分感激了。
恰前兩日譚卉找來, 想約雲今去她家吃飯。聞知如此大的變故, 譚卉主動說可以住到她家去。雲今卻知偶爾做客還行,斷不可能常住別人家裡,是以打算趁白日尋好住處。
「哎——哎——」
「駱、駱雲今!」
行在路上,原沒察覺在叫自己, 直到聽起來別彆扭扭的雲今才意識到是陸景同。
步子一頓,回過頭去。
果然是他。
少年郎不知打哪兒來的, 滿頭是汗,如驕陽般熱烈的眉眼此刻卻溶著叫雲今看不懂的情緒。
「這段時間我住在書院, 竟不知道家裡發生這樣大的事, 你……你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少年嗓音越來越低,帶著啞意, 他清楚地知曉,他沒資格這樣問她。
雲今抽出條帕子遞給他, 溫聲說:「擦擦汗,當心受風。開春就科考,家裡人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分心。現在都過去了,沒事的。」
她竟耐心地和他解釋了。陸景同心口發酸,愈發覺得對不住她,只默默抹汗,眼神卻不敢稍離,怕她一轉身就要走。
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撞破兄長在亭林坊的事,可恨又可氣。
他自幼耳濡目染的是爺娘、長姐姐夫的恩愛感情,又將兄嫂的相處看在眼裡,自然當他們之間也是完美無瑕的。
可誰能想到,他的好兄長,竟能做出故意購進香料假意不知寺廟不收,而徒勞往返,只為多個由頭去亭林坊轉一圈的事。
兄長之所以如此,定然是阿娘或長姐對他再三告誡勸阻過。陸景同想明白這一點,便氣家裡人沒一個坦蕩的,嫂嫂本就沒有娘家人,嫁到晉陽之後,未來的日子是否安穩全看夫家有沒有良心,可顯然他們辜負她的信賴。
而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對嫂嫂有難以披露的心思,曾被兄長一語道破,那一剎那,陸景同曉得,他也和家裡的他們成了一路人。
「你要去哪兒?一個人瞎走當心被拐子害了去。」陸景同問。
「不會,每個裡坊都有武侯鋪啊,還是挺安全的。」雲今指了指遠處,「我要去牙行賃屋,得快些去,他們要午歇的。」
「隔壁安邑坊不就有牙行麼,做什麼去西邊那個遠的?」
雲今淡笑著看他一眼,「西邊便宜呀。」
「噢。」陸景同期期艾艾地說:「你會不會分不清官牙私牙啊,我跟你一起去吧,就是順路,聽說西市新開了一間專售古籍的書肆,我順道去看看。」
見雲今不作答,陸景同硬著頭皮道:「牙人說不定看你一個小娘子,隨便抽傭占你便宜……」
「好啊,那一起走吧。」
陸景同總算鬆了口氣,轉而問:「聽說阿兄沒簽字,那和離的事怎麼辦?」
大周律法規定夫妻和離須雙方簽字畫押,並會及諸親,文書男女各留一份,以作為自己再婚時的憑據。
雲今仰面瞧他,「長姐會代我尋陸顯庭簽字,不行的話就要試試看求離。這是前陣子聖人頒的新法令,尚在試行,幸好咱們晉陽是北都,也在試行之列呢。景同,這樣的律法變更你們考生難道不知?」
陸景同當然知曉,婦人可主動向衙門提訴求離,此條文對女子來說是一大福音,然朝野上下反對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因傳聞此法是後宮中一位姜婕妤提議的,后妃干政是為不妥,加之婦人求離是對以往男子專權絕婚的衝擊……
若成,相類妻告夫。要知道《周律》同時規定了妻告夫,雖得實,徒二年。婦人求離於名聲上本就有損害,至於名聲之外的,還未可知。
陸景同自然不想雲今去冒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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