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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她輕勒韁繩,等坐在一旁休息的霍連過來。
枯木從生,視野所及都是白茫茫光禿禿一片。看著他踏雪而來,玄色披風隨風揚起,他的輪廓也一點一點清晰,忽然想起昨夜臨睡前他墊來的枕頭,雲今怏怏垂眸,胸腔漫開陣陣酸澀之感。
由此也產生了一個奇怪念頭,若是霍連的性子能和顯郎結合一下就好了,嘴甜一點,溫柔一點,不要總將他的念頭強加於她,而是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愛的……
長靿靴踩在雪上嘎吱輕響,轉眼間霍連已來到近前。
那雙黑眸望過來,雲今一下子清醒了。
她別開臉,不想被他看出自己在想些什麼荒唐東西。
回到溫泉山莊,雲今擔心被人瞧出他們半夜出去過,一下馬都沒和霍連道別,撒腿跑走。
霍連望著她絕情的背影,氣笑了。
臨川大長公主似乎和老張重歸於好了,午後約著雲今去逛附近鎮上的市集。
還是老樣子,不允霍連與雲今走在一道。漸漸的,就變成大長公主、老張和雲今走在前面,霍連踱在後頭,活像一家三口與他們的跟班。
今日天晴,蒼穹一片明淨,冬日的柔暖陽光透過幾朵薄雲灑下,娘子們鬢髮間的珠釵銀鈿緩緩流動著光澤。
雲今外罩一襲棠色鑲兔毛織錦披風,頭上挽了雙髻,插戴一支羊脂玉茉莉小簪,未墜耳飾,清新素雅,襯得肌膚勝雪。她挽著大長公主的臂彎,看起來心情很好,臉上帶著笑意,行走間披風上的軟毛揚起來,像只快活的小兔。
雜耍叫賣的喧鬧喝彩聲不絕於耳,霍連卻身形一頓,於人潮洶湧中目送她越走越遠,背影也越來越小,他忽然意識到,從前他很少能看到雲今的背影。
上輩子時常是他在前面大跨步走著,衣衫曳擺,而她捉著裙子在後頭跟隨。
有一次雲今拉住他的衣角小聲地說「夫君能不能等等我」,可那時他們才剛成親,他拉不下臉來遷就她,加之早已習慣那個步速,最後竟是甩開她的手說「我去前頭等你」。
現在才知,原來看人的背影走遠,是這種感受。
他眉宇聚攏,提步追上。
不遠處大長公主帶著雲今在茶肆坐下,老張得了大長公主的眼色,繞出去攬住霍連的肩,兩個男人走遠,去往斜對面的酒肆。
老張坐下後笑問:「就這麼喜歡雲丫頭啊?」
霍連這才將視線收回來,卻沒有立時回答。
喜歡?
這個詞有點陌生。
從前娶親時完全沒考慮過心儀與否,只是不討厭不排斥,娶就娶了。後來發覺雲今很好,溫順賢惠,有她在他很舒心。如今呢,雖出了些差錯,但她早晚會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不過霍連心知老張把他叫過來定沒有好話,估計是勸他少糾纏雲今。
他不由氣悶,大長公主貌似也是這個態度。他在這方面是孤立無援的。
這時老張卻笑了笑,語氣很平和:「聽大長公主的意思,你從前生活在尹州,那麼在尹州就認識雲丫頭了?」
霍連頷首。
夥計送上一壺酒。老張自斟自飲,悠悠地說:「雲丫頭可是和我說不認識你,只在淨因寺說過幾句話。」
霍連的臉色登時就變差許多。
老張但笑不語,雖然徒弟沒有明說,但他看得出這兩人的關係絕沒有那麼簡單。
想著霍二郎的人品有臨川做保證,他索性攤開了講,提點幾句,「雲丫頭這孩子認死理,現在還是陸家婦,你追得再緊有什麼用,她的性子做不出偷人的事,太過強硬反而會把她越推越遠。」
偷人……
霍連的指骨幾乎要把杯盞捏碎。
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順的雲今的夫婿,轉眼的功夫就變成外室了。不,連外室都不如,雲今根本沒想跟他好!
看霍連一副惡氣罩頂的模樣,老張兀自笑了笑,「雲丫頭有天分,我不管她是陸家婦還是霍家人,要是能一直跟我學彩塑倒是好,我這一身的手藝能往下傳。」
提及此處,霍連順口問了老張。
老張果然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小將。
他爹是木匠,半輩子給寺廟幹活的,老張打小耳濡目染但更鍾愛彩塑。十歲出頭的時候,村子遭突厥洗劫,老張是家裡唯一活下來的,把什麼泥塑彩塑都放下了,轉天便投了軍。
原本就是為了給家裡人報仇,老張在戰場上很不要命,落下大傷小傷不少。就是在養傷的那一年遇見臨川,登時老張的目標又加了一個,建功立業迎娶心上人。
命運卻弄人,除了身份懸殊的阻力,老張還迎來了致命打擊——腿上中了毒箭,毒走經脈,及時救過來卻永遠傷了腿。
駙馬若是兵丁、武將都還能接受,但駙馬是瘸子……那不是笑話嗎。
老張留了封書信便遠走了。
霍連聽到這裡,神情莫辨,借著喝酒的姿勢暗自腹誹。
老張看上一眼就知他在想什麼,「你小子別不服氣,換了你多半也慫了!」
被說破心思霍連微赧,不過他可不覺得自己會孬會慫,不就是傷了腿麼,又不是死了,他就算只剩一口氣,媳婦該是他的就是他的。
此刻的他定然不會知曉,未來會有一語成讖的一天。
又聊了兩句,霍連問:「晉陽人人皆知臨川大長公主要往淨因寺靜修,您也是聽聞這個消息才去做工匠的?想再見殿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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