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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我在那個夢裡,和我的妻子發生了一次口角,她覺得我帶回來的丫鬟礙眼,那是考慮到家中女眷安全,不得已雇的武婢。」
又聽他提起空青,雲今不自覺地皺了眉頭,但沒打斷。
「在壽山我遭遇過兩次刺殺,一次是傅七——我的兄弟為我擋了暗箭,他養了三個月的傷才能下床走動,另一次我以胳膊格擋,不然可能被抹脖子。」
這些,從來沒聽說過。
她甚至連他受過傷都不知道。
雲今大為愕然,失神地看著霍連。
他繼續說著,「回京後聖上嘉獎了我,姜昭儀也有意將姜氏女郎嫁與我做正妻。」
做正妻……什麼意思?彼時他的正妻不是她嗎?
難道……
雲今哭懵了的腦袋運轉起來,不免想起從前聽過的傳聞,有男子為攀權貴,而停妻再娶的,也有女子家看中男子,將正妻秘密「病逝」,給自家女兒騰位置的。
如今的年份姜氏女還只是婕妤,但因其與聖上年少相識,情誼非同一般,而霍連的堂姐霍皇后會在四年的時間裡漸漸失寵,姜昭儀寵冠後宮。
霍連凝睇她,「聖上問了我的意思,我拒絕。因抗旨,受了十二鞭。」
刺殺、抗旨、鞭刑。
這一個個離著千里遠的詞被狠狠砸在雲今跟前,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燭火搖曳,雲今的唇抿得很緊,將幾欲溢出的詢問封在口中。
那些讓她生疑的地方似乎一點一點對上了。霍連對身體接觸的躲避、敦倫時不肯褪去的中衣……甚至他皺起的眉頭,會不會不是不耐煩,而是傷口疼痛難忍呢?
可是他言語中的生冷是不作偽的,還有那眼神,雲今看得懂,他很失望,好像做他的妻子就一定要義無反顧地信任他、對他唯命是從。這太讓人窒息,出嫁從夫,她忍讓太多次,順從太多次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已嫁做他人婦,他說這些無濟於事,徒增煩惱。難道,他還在不死心地試探?
雲今深呼吸,爾後道:「你和我講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妻子。哪怕我與你夢中的妻子生得一個模樣,我也不是她。」
霍連遲滯地點頭,難掩失望。
他的肺腑之言,甚至沒能換來她的一句關切。她……真的與前世有別。
「雲今,我剛才說我和妻子的口角,其實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爭執,因為在夢境最後,她意外墜崖。」
雲今死死咬著下唇,面上痛苦極了。
墜崖是真的,痛苦和絕望一直將她籠罩著,因此醒來後一直害怕坐馬車。
雲今推開霍連,趿拉著翹頭履跑出去。及至呼吸到新鮮空氣,憋悶之感才消。
霍連追出去,望著她的背影說:「那輛馬車上,不僅有我的妻子,還有丫鬟空青,以及一名喚作譚四的車夫。後來經衙門勘察回溯,譚四盡力扭轉局面,不幸失敗,而空青,死前還緊緊護著我的妻子。」
他執著得很,哪怕會令她生厭,也要說完這番話。因無論她是否有記憶,這最後的部分她是全然不知的,這是屬於她的人生,她有權利知道。
況且,他的妻待下人素來和善,哪怕因空青而和他置氣,也不會為難空青。那麼,扈從對她的守護,她應該不排斥知曉吧。
自然,他也存了私心。
若能喚起她的記憶呢?
山頭斜照,惱人的風穿堂而過,引起一些粗糲嘯聲,捲起男人的僧袍,獵獵作響,也拂過小娘子鬢邊的發。
幾縷發梢黏在唇上,雲今抬手掖到耳後,仍背對著霍連。
她將動容壓下,冷靜道:「既然是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郎君既然在夢裡有經緯之才,那在現實中應該抓緊時間,做些有用的事,不要再糾纏我了。」
「而且你和我講這些其實很沒道理,你夢裡的妻子死了就是死了,不會知道什麼人為她做了什麼。至於我,作為一個路人,聽過就忘了。」
雲今的語氣是平靜的,卻飽含攻擊性。霍連聽了瞬時就皺了眉,下意識想反駁,甚至想訓斥她,當妻子的,應該溫柔小意,不可這樣和夫君說話。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涔出冷汗——他從前,或者說上輩子,一直是這樣的反應與態度嗎?
可惜這一世沒有人能給出答案,更沒有人遷就他、等他。
他立在原地目送雲今離去,心裡空落落的。
霍連不知道的是,若他在此刻跟上去,能看到雲今去往大殿,為空青譚四點了兩盞祈福蠟燭。
第十章
如無意外,現在的空青和譚四還過著和前世一樣的生活。
祈福蠟燭的火光映照著雲今姣好的面容,為她燃燒著愧意。她只希望那兩人未來一切順遂。
至於霍連的那番話,讓她心事重重。
他那樣說,是為了什麼?從他的視角看,他很委屈嗎?
他大包大攬,將風雨擋下,為的是這個家。可她又何嘗沒有為這個家而苦熬。
前世如果不是那場馬車意外,接下去的人生軌跡就是去寺里拜佛求子,等霍連一年一度回京述職探親。在都護府任職幾年之後,霍連可能會被調入京中,那時他們多半有孩子了,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下去。
因她知道,他待她,永遠是責任感大於興趣,更別提所謂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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