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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雲今長出一口氣,默默將粗泥桶收拾了,只是那牆面還得另外找功夫來刷,不過還好,木骨架沒被砸壞。
還沒待她徹底放鬆,門口跑來一位知客僧。
「駱師傅,你夫家來人了。」
第四章
不知何時雨停了,天光亮堂,乳色薄雲飄過。
雲今匆匆去寮房換了衣裳,又用冷水擦了把臉,儘量將自己收拾得齊整些。
寺院清幽,不得喧譁疾跑,雲今卻忍不住走快了些,因那惶惶的心壓不住。灑掃的僧人只見一抹倩影飛快掠過,泥金色的帔帛盪起,滿袖盈風。
遠遠看到陸景同的那一剎那,雲今一愣,心底的委屈頓時堆積如山,幾乎要溢出來,淚水也不受控地往出涌。
但她不行,不能哭。
不能讓夫家知道她被陌生男子糾纏。
借著掖髮絲的動作,雲今迅速將眼淚抹了,快走了幾步,站到陸景同面前時,已面色如常。
「景同,你怎麼來了?莫不是家裡出事了?」
少年人身姿挺拔,白淨面皮,穿一身圓領內袍,曲水紋半臂,外搭水綠單翻領袍,儼然胡服打扮。陸母姓豆盧,有胡人血脈,傳到陸景同這一代,粗看是瞧不出什麼,細看下來眉眼也是深邃的。
大周是個包容的國度,衣食住行娛,甚至官府衙門也可以看到粟特人、波斯人和大食人的身影。晉陽乃國朝北都,穿胡服、女穿男裝之類乃是常事,也就霍連會大驚小怪。
雲今晃了晃腦袋,要將霍連這個煩人的形象從中甩出去。
陸景同卻是搖著扇子,嗤一聲笑了,「傻乎乎的。」
對於這個小叔子,雲今也是有點無可奈何的。他年紀比她長一歲,按輩分卻該叫她嫂嫂,顯然小叔子不樂意,嫁過來這些時日,只聽過一聲嫂嫂,其餘時候不是「哎」,就是「餵」。
「到底怎麼了嘛?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書院嗎?開春就要科考了,你書溫好了嗎?」
陸景同將扇子收了,「煩死了,這麼多問題。長姐回來了,阿娘讓我接你回家過中秋。」
雲今果然欣喜起來,快步到山門讓僧人幫她向師父請幾天假,這才麻溜兒地上了翠幄犢車。
陸景同則是騎著馬,不緊不慢地跟在犢車邊上。
這位小嫂嫂畏馬,也怕坐馬車,家裡只好給她備了犢車。犢車車廂寬闊,行路穩當,只是速度慢了些,待趕到城門口正巧敲響閉門鼓。
聲響悠長,東西兩市的商販倒是沒有急著收攤,還有三三兩兩的顧客在挑選貨物。陸家住在東邊的咸德坊,恰巧路過東市。
「哎。」陸景同用馬鞭敲了敲犢車的窗框,問裡頭的人:「那家畢羅鋪子還未關門,你想吃的話快點去,慢了我不等你。」
雲今噯了聲,果然讓車夫停下來,她提著裙擺就往鋪子走。
畢羅這玩意她在尹州也吃過,但還是晉陽、長安這樣的大城口味豐富,還會根據時令推出限定的口味,很得年輕小娘子的喜歡,時常要排隊才能買上,今天臨近閉市,人倒不多。
陸景同也屈尊降貴地下了馬,跟在雲今身後,看她左瞧瞧又挑挑,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歡兒喜歡蟹黃畢羅。
陸景同皺了眉,「你管什麼歡兒時兒,挑你喜歡的就行,那兩個小傢伙不差你這一口。愣著幹什麼,快點挑,不挑我走了。」
周圍的娘子郎君聽這語氣可不客氣,紛紛側目,將雲今鬧了個紅臉。
跟在一旁的小廝也拽了下郎君的衣裳,他們家二郎向來說話難聽,但心是好的,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都習慣了,可大郎新討的媳婦不一定習慣啊,別到時候把人給氣走了。
雲今則是深呼吸了幾下,平時覺得小叔子少年人的脾氣,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會兒聽著可真是刺耳。
都怪霍連,弄得她又驚又氣,一時間心緒難平。
想到這裡,雲今又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探知著四周,生怕一個回頭看到霍連在盯著她。
待買完點心,六百下閉門鼓畢,閉市鑼又急急吵將起來。
去了兩家點心鋪,一直到上犢車,雲今都沒看到霍連的身影,總算放心了些。
快到咸德坊了,陸景同又使著馬鞭敲了敲窗框,隔著帘子問她:「你不會一個人在裡面哭吧?」
雲今嚇了一跳,心說難道是在淨因寺山門處被他看出端倪?
陸景同清了清嗓,「我來接你,很失望?」他指雲今剛看到他時的表情,「算了,可憐你一下,勉為其難告訴你,大哥也回來了。」
青色帘子被掀開,露出一張粉生生的小臉,帶著驚喜,「真的?何時回來的?我在寺里住了快有一個月,竟不知曉。」
「誰讓你住寺里的,什麼稀罕活兒要住到那裡去做,車接車送都不要。」陸景同碎碎念了一句,旋即正經回她,「才回呢,和長姐前後腳的事,大哥不讓我說,想給你一個驚喜,回去了你裝不知道啊。」
「嗯!」雲今露出一絲笑,靦腆,但甜。
陸景同嘁了聲,沒再說話,唇角倒是揚了些許弧度。
「顯郎——」
雲今才下犢車,就見陸顯庭立在陸宅門口,他快步過來,將她抱了個滿懷。
陸家下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默默把下車凳撤走,陸景同臉上的笑意收了,路過他們,冷不丁說:「肉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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