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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4:05:48 作者: 酒釀釀酒
雲今攏緊自己的衣襟,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寒空中漫成白氣,秀眉也蹙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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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的年節最是熱鬧,上元三日更是難得解了宵禁,歡飲達旦。
星月高懸,鈿車珠鞍,翠袖霓裳,環佩將將。
在人潮中雲今行得緩慢,身子也被烘得燥熱了幾分。鼻息間縈繞著牛車馬車,乃至駝車帶來的氣味,混雜飲子鋪、香藥鋪傳來的複雜香氣,不甚舒適。
然婆母喜好觀雜耍,便是要往人堆里擠,雲今只得耐心陪同。
她望了眼走在婆母另一側的霍連,心下熨帖了幾分。這樣一家子出門的情況很少,她很珍惜。
不過,雲今更喜歡在尹州過的上元節。
與這邊的晝夜燃燈、滿目光彩相比,她想念霍連親手做的兔子燈。
是聽聞她兒時沒有玩過兔子燈,他才給做的。雖都是些廉價易得的材料,在雲今心中卻是千金不換。
還記得霍連當時說:「既然喜歡,那無論幾歲玩,都算不得幼稚。」
現如今,他們從偏僻的尹州搬到了京城長安,霍連本是被家族排擠的無名之輩,恰得聖上欽點,成了千牛備身,又外任上縣縣令,眼下即將赴任都護司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雲今卻覺得,夫君的心離她越來越遠。
「老夫人莫驚,這吞劍表演其實是這樣的……」
聽見這聲,雲今下意識皺了眉。
又是空青。
雲今無意將矛頭對準空青,只欲對霍連撒氣,好端端的家裡難道就缺這個會功夫的婢女嗎?況且,她是當家主母,他隨隨便便從外頭領人回來,也不提前知會她一聲。
卻見霍連的視線根本沒有落在百戲藝人身上,而是巡睃著,神思早就游離——既不顧母親,也不顧她這個妻子,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待回家,雲今都沒有同霍連說過一句話。
婆母倒是拉住雲今,細細叮囑了幾句,要她抓緊霍連在家的時日,早日孕育子嗣。
雲今嫁到霍家幾年,肚子都沒個動靜,婆母明里暗裡講過多遍。這會兒,雲今只管應了。
婆母又說:「我看這陣子那個空青小丫頭嘰嘰喳喳的,惹你厭煩了?」
雲今心中一驚,卻又嘆,連婆母都看出來了,夫君竟無知無覺。
「雲今,你且放心,我看二郎也沒別的意思,他在我院裡也放了個會武的小丫頭呢,許是怕他不在,咱們娘倆受欺負。男兒家在外頭辦差,不就是惦記家裡的女眷麼。」
婆母替雲今掖了鬢髮,笑著繼續說:「也就是他不常回來,我給他些面子,待他北去,丫鬟僕婦不是由你處置麼。你也學著大度些,沒得讓人家覺得你斤斤計較,京城不比鄉野,主母就要有主母的氣度,知道了?」
這天底下最厭惡霍連的人已經離世了,霍連才入仕幾年,哪裡招得來深仇大恨,乃至要武婢護佑家眷呢?
再說,既然兩個丫鬟都是霍連親自帶回的,怎好趁他一走就趕出家門?
雲今只笑笑,敘話片刻便回房了。
過去兩年,霍連每每回京探親,前後不到一個月時間,扣除述職、交際等事宜,與雲今獨處的時間不算多。
在有限的時間裡,敦倫實在是很頻繁,要有孩子早就有了,這哪裡是著急就能急來的呢。
還有一樁事,雲今沒好意思和人講:每每敦倫,霍連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折騰個遍,渾然不知疲憊,讓她難以承受。
這一晚,又是如此。
羅帳晃蕩,雲今甚至看到霍連額角的一滴汗,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一路滑落,堪堪掛在下頜,簡直要滴在她身上。雲今主動去褪他中衣,卻被他阻了。
「夫君,你不熱嗎?」
雲今疑惑得很,轉而尋摸帕子要給他拭汗,手腕卻被握住,齧啃隨之而來,癢意遊走,她一向是這樣被他咬乖的。
可轉瞬間雲今心裡咯噔一下,前幾晚他似乎也沒褪衣,沐浴時也沒要她在一旁伺候。有點反常。
難道……
雲今盯著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抑制不住地思量,他不肯褪去的中衣之下,會否留有別人手指的劃痕……
不敢深想。
疑雲卻在此刻催生利刃,要將她割出血珠。雲今的下唇被咬得泛白,留下月牙形的痕跡。
察覺雲今表情有異,霍連緩下來,俊逸的眉皺起,極不耐煩的模樣,沉聲問:「怎麼?」
雲今沉默幾息,鼻間卻越來越酸。
終是忍不了,紅著眼眶問:「為什麼帶兩個丫鬟回來?我不喜歡你和她們走得那麼近。」
一旦說出口,就很順暢了,她盯著他,這個時刻該心虛的人不是她。
「還有,到底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你為何要和空青悄悄講?」
屋裡沒有燃燭,只余月光昏昏籠罩。
男子面上神情難辨,鬆開她,兀自笑了聲,「我阿耶的遺言之一就是命我娶妻後不許沾染其他女人,這你知道。再一個,我的俸祿賞賜都在你手,每晚也與你宿在一起,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是啊,雲今得到的已經很多了。
從一介孤女到高門霍家的媳婦,她躍升了階層,甚至開了春她就是正五品都護司馬的夫人。
富足的生活,尊榮和體面都有了。
至於會給她親手扎兔子燈的夫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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