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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3:58:14 作者: 侍女的短刀
石小詩把張三留在門口,自己跟著那拉氏走進那間廂房。說是廂房, 其實連宮女的他坦都不如,光禿禿的磚地, 縫隙里雜草重生, 窗上沒掛帘子,屋內也沒設地籠, 當中竟很難得的擺了個滿是破洞的屏風架子,架子外面一張圓桌, 兩把杌子,屏風後面是張榻,草蓆上一床破棉絮,就算是被褥了。
石小詩看得心驚,問她:「這裡不燒炕?怎麼能過冬呢?」
那拉氏淡然地坐在桌邊,用指甲烏髒的手拿起杯子,裡頭水色也是烏沉沉的,「萬歲爺若是想讓奴才活到明年,自然會送碳盆子來了。」
石小詩明白了,這樣的遭遇也有康老爹的授意,畢竟她犯下的過錯不僅僅是殺人,更有篡位奪權之嫌,沒當場發落斬殺,已是給了極大的面子,但這並不意味著皇帝不會秋後算帳。
「隨意坐吧,這裡比不得毓慶宮,我來的時候這裡什麼都沒有,也沒什麼能招待太子妃的茶水,就連這屏風架子,也是我從一個死了三天才被發現的太嬪屋裡撿的。」房內就兩把小杌子,那拉氏獨占了一把尚且完好無損的,又指了指對面那把瘸了腿的,示意她坐下。
石小詩沒領她的情,只在原地站著,將手上的朱漆食盒放在桌上,「昨日中秋,這是佟佳貴妃讓我帶來的。」
那拉氏不客氣地掀開盒蓋,朝里張望一眼,又拈起一塊來對著慘澹的天光瞧一瞧,「這是松仁龍眼糕,還有果醬鏡糕,真不錯,真不錯啊,從前我就喜歡吃龍眼,宮裡來了新鮮的,萬歲爺總會叫張鴻緒給我送一份……只可惜,如今我就只配吃餿了的鹹菜配饅頭,那饅頭啊,甚至不是白面的……」
她的眼角沒有淚,唇角的笑也顯得陰森森,一雙不再清亮的眼珠子卻死死盯住手中的松仁龍眼糕,一副想吃,卻又在顧忌著什麼的模樣。
石小詩明白了,她是怕自己在吃食里下了毒,輕嘆一口氣,道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捲起袖子拿了塊吃下,然後才看見那拉氏的神情才鬆懈下來。
她囁嚅了一下,「要是知道你吃不上飯,我就帶碗麵條來了。」
「不怪你,你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哪吃過這樣的苦呢?」那拉氏歪了歪頭,「我是從小宮女一步步爬上來的,從前日子也沒好過多少。」
石小詩聽得眉頭一抽,心說你也知道自己是宮女出身,為何還要殘害其他宮女呢?
那拉氏悠悠地啃了口糕點,似乎在細細品嘗滋味,一個吃完,還極節約地將桌上的餅渣撿起來吃乾淨,然後才問道:「太子妃,你是第一個上這逍遙宮來的人,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石小詩搖了搖頭,「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那拉氏卻沒有順著問下去,她將那盒糕點收好放到一旁,想了想,先發問道:「你看我如今這樣,心裡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石小詩說不是,「你是罪有應得。」
那拉氏突然放聲大笑,笑完之後才開始喃喃,「是啊,是啊,我是罪有應得,我是罪有應得,所以你可憐可憐我吧!可憐可憐我,上萬歲爺那裡去替我求求情,好不好?」
「不好,我不覺得得意,也不會為你感到悲傷,」石小詩沒理會她突然的瘋癲,冷冰冰地說,「你落得如此下場,對於那些丟失性命的人來說,或許是一種安慰吧,可惜這樣的慰藉又能有什麼用呢?你難受、你痛苦,至少還是你活著的證據,而他們,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拉氏見石小詩是個毫不動容的冷心腸,也不願再裝腔作勢了,斜眼道:「你別在那兒惺惺作態,有事快說,就算你是太子妃,我手上已經有了那麼多人命,再添一條也沒什麼區別。」
石小詩打心底覺得她很可憐,從進門到現在,那拉氏已經展現出在冷宮這兩個月被折磨出來的種種極端心態,哭著哀求不成,就只能威脅,想起她對胤禔那副慈母心腸,對眾嬪妃的勢利和刻薄,或許在這麼多張面孔之下,到底什麼是她真實的模樣,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吧。
她不欲糾結口舌之爭,直接切入正題:「溫僖貴妃薨逝前,你去過永壽宮嗎?」
那拉氏大概也沒想到她要問的竟是這個,愣了一瞬,然後立刻冷下臉道:「沒去過。」
「那溫僖貴妃生前,是否做過惡事?」石小詩斟酌著問,「或者得罪過什麼人嗎?」
那拉氏眼神里忽然有了點微弱的光,盯著石小詩探究的眼神,似乎有什麼要說出口,卻又改變了主意,冷笑道:「不知道。」
石小詩碰了壁,她知道以那拉氏眼下境地,是如論如何也問不出隻言片語了,於是只好作罷,點點頭道:「好吧,那你保重。」
那拉氏沒說話,顯然也沒留她的意思。
石小詩走到門邊,看著對面牆皮剝落的宮牆上,有人用石頭畫了個大大的「安」字,瞬間便想起了曾經也被發落到冷宮的安嬪和敬嬪,立刻回頭問:「那一間是安嬪的住處?」
那拉氏無精打采地回:「哪個安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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