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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3:58:14 作者: 侍女的短刀
石小詩說好,目送二大爺離去。脫下外頭披風,她找了個舒坦地兒坐下來歪著打哈欠,今兒春煙給她準備的一件櫻色纏枝蓮紋緞袍,外頭蓮子白繡薔薇樣的坎肩,整個人亭亭玉立清清爽爽。
很快今年剛坐上頭把交椅的佟佳貴妃也來了,趁著周遭沒人佟佳氏朝石小詩小聲抱怨:「我還是羨慕你,可以穿這樣鮮嫩的顏色,當貴妃以後只能穿這種杏黃的料子,到把我襯得老氣橫秋的。」
「不打緊,您模樣生得年輕,看起來才十八,旁人見了都要讚嘆一聲——好年輕的貴妃娘娘啊!這樣聽起來多有面兒!」石小詩把閨蜜哄得開開心心的,又挽著她的手朝上頭引,「對了,今兒冷宮的那位會來嗎?」
佟佳貴妃搖搖頭,嘀咕道:「我昨兒晚上還在討萬歲爺的請示,到底是中秋家宴,就這麼叫她和大阿哥生生隔著麼?但萬歲爺就是不點頭,再問就要發脾氣了。」
石小詩長嘆一口氣,「她犯了那樣的過錯,現在當然還不是給天恩的時候。」
說話間又來了許多宮眷,大家或是真心實意或是虛情假意地客套著,「許久不見,您怎麼又瘦了呀?」「還是您保養得好,跟我去年宮裡見著沒差!」「到底老了,兒子都要娶媳婦咯!」
屏風這半邊熱鬧起來,簡直像一口快要沸騰的鍋子。
「你看那邊。」佟佳貴妃忽然示意石小詩向門口瞧,蟠龍金柱旁倚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正是打扮得又素淡又老氣的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
「內務府那些狗腿子,肯定沒給大阿哥府送匹料,她那身行頭也不知道是上哪兒打秋風弄來的,猛一瞧,還怪可憐。」佟佳氏擰著眉頭。她是個特別有公心的人,既然掌了後宮主事之位,對這種奴才趨炎附勢的行徑很看不上眼,「明兒我就叫廣儲司來問話,大阿哥府上賞賜並沒有削減,何以將大福晉委屈成這樣,天家顏面都要給丟盡了。」
石小詩唔了一聲,延禧宮出事不過兩個月,伊爾根覺羅氏昔日囂張跋扈的作派已被消磨得一乾二淨了,從前又得罪了那麼多人,如今她垂著眼怯生生地貼牆站著,任由大家的眼刀子在她身上剜來剜去,也不敢硬氣著反駁上一句。
沒人樂意跟她說話,但石小詩也不想做這個聖母。眼瞅著三福晉四福晉拉著手進太和殿了,她忙把視線調轉開來,笑嘻嘻地迎上去和小姐妹說話。
屏風那邊,祭祀回來的胤礽也很意外,那個獨自坐在桌邊,誰來說話都不理睬,瘦得兩頰凹陷、鬢邊生白、再不復昔日武將威風的人,竟是大阿哥。
據聞自從庶妃那拉氏被打入冷宮後,胤禔失魂落魄,第二日就開始稱病閉門不出,連著告假多日不上朝,康熙已經是大大的不滿,三番五次派人去大阿哥府上查探,回來都報稱——大阿哥一步都不願從臥房走出來。
後來還是詹事府的張廷玉消息靈通,說是大福晉親自請了明珠和高士奇兩位相爺一同當說客,大阿哥才推開了臥房的門——「那場面,嘖嘖,宛如野人一般,兩個月沒理過鬍鬚鬢角,長的都粘結成一綹一綹的,衣裳也沒換過,渾身臭得很,飯大概也沒正經吃,瘦成骷髏一樣,當場就把明珠、高士奇和大福晉嚇得退避三舍。」
張廷玉一面說,一面還比了個仙風道骨老爺爺那種捻鬍鬚的手勢,對此番言論,胤礽覺得很有誇張成分,不足為信,畢竟才兩個月,再不修理鬍鬚,哪兒就能長到那麼長呢!
不過這回看在眼中,他對張廷玉的說辭倒信了七八分,憔悴成這樣,想來他們一定母子連心,感情極深。推人由己,他又覺得自己既不幸運又幸運,這麼多年,對額涅唯一的念想就是奉先殿裡那張畫像了,但是至少他沒吃過這樣的苦頭,沒受過這樣母子分離的活罪。
不單是他,連已登上龍椅的康老爹看見胤禔,都有瞬間的失神。
但九五至尊這麼多年,早就練就鐵石心腸,他很快就肅容朗聲道:「今日是中秋,宮裡有家宴的習俗,各位不必拘著,就當在自家過節。」
話雖這麼說,大家可不敢怠慢,一時底下眾人都在謝萬歲天恩,一片喧囂過後,康熙清了清嗓子宣布了兩件琢磨已久的大事。
「頭一件事,朕將於九月初九日至木蘭圍場哨鹿,皇太子、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隨行,四阿哥留在宮裡,若南書房有大事,直接送到行宮。」人選是一早就定下來的,胤禛留在宮裡處理簡單政務也是康熙和胤礽一同商議的結果,對這個兒子的忠心和能力,康熙從未質疑過。
「第二件事,朕觀,並無女後預政,以臣凌君之事,竟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朕不像前朝之人,動輒譏諷亡國,因此朕打算啟修《明史》,其以此諭增入敕書,」康熙神色一轉,望向瑟縮的胤禔,「大阿哥,這個事,你願不願意牽頭呀?」
修《明史》被拎出來,是康熙聽說胤禔走出臥房後,有意給他尋了個從前沒幹過的差事,以來振奮振奮這個皇長子。只可惜胤禔長於沙場,的確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子,胤礽只看到胤禔灰敗的唇動了動,躬身拜下去,「兒臣身體欠佳、無法勝任,請汗阿瑪另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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