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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39:17 作者: 砧板上的米
    對拾玉成來說,最難熬的,莫過於日本人進了中內,在中內橫著走那段時間了。那是至今為止,他最難堪的一段時間,每一件事,都是那麼的不堪入目。

    所以知道樓舒城血洗中內日本軍隊的時候,拾玉成是開心的,還遠遠地看了那堆積如山的屍體。

    回來之後,就發燒了,半個月之後才徹底好起來。

    好了,就開始計算著方艾興回來的時間,拾玉成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日期,心裡像有隻小鳥,雀躍個不停。

    可是還沒等到那個時間,方家大少爺要成親的消息,就在中內傳開了。

    來不及傷心,班主就說原本李蔚然的演出,換成他了。

    看著一身大紅長衫的方艾興,拾玉成心裡在滴血,直到樓舒城走過來,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用命令的口吻讓他過去。

    其實,現在想想,樓舒城什麼都沒有對不起他,反而對他什麼都好,費心思給他調養身體,花錢將他從戲班子贖出來,拾玉成應該是感激他的,說到底,還是他背叛了樓舒城。

    可是,拾玉成始終還是不喜歡待在樓舒城身邊的感覺,即使後來明白自己對樓舒城的心思,越明白,就越覺得自己髒。

    他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不願意耽誤了樓舒城,即使知道答應樓宇華是不對的,他還是做了,只是想活得像自己一點。

    「西子湖依舊是當時模樣,看斷橋橋未斷卻寸斷了柔腸。」

    「魚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銀牙埋怨許郎。」

    「我與他對雙星發下誓願,夫妻們相信賴各不猜嫌……」

    唱著唱著,拾玉成又想起了那次,樓舒城牽著他的手,走在西湖的斷橋上,那一段路很短,卻讓他覺得攜手到老,不過如此。

    走到中間的時候,滿眼都是陽光下,波光嶙峋的湖水,很漂亮,樓舒城摟著他,說讓他嫁給他。

    拾玉成沒有回答,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戲詞早已唱完了,拾玉成微微側頭,看著擺在桌子上那半塊鏡子裡,滿是淚痕的人,突然捂住臉,蹲下去哭了起來。

    他終究是把自己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

    再也……

    找不回來……

    有再多錢,也經不起耗,更何況樓宇華也沒有給他多少,只不過夠一陣的生活。

    他買了一套戲服之後,錢就更少了。

    拾玉成沒有那麼嬌貴,在外面看了看,沒有人願意要他,手裡的錢越來越少,心情也愈加煩躁。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錢這東西,能把人逼瘋,為了活下去,沒什麼不能做的。

    這條巷子遠沒有白天看上去的那麼乾淨,空氣里劣質的香水味,就說明了一切。

    當夜幕降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個個穿著開到大腿的旗袍,手裡一把艷麗的羽毛扇,推銷著自己。

    他旁邊的屋子,就是一個這樣的女子,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每天往臉上敷著厚厚的粉,塗著大紅的口紅,媚眼如絲。

    拾玉成也動過這樣的念頭,反正已經不乾淨了,做什麼有什麼關係呢?反正,能活著就可以了。

    但是終究沒狠下心,或許是因為方艾興,或許是因為樓舒城,但絕不會因為自己。

    拾玉成從來沒把自己看得多麼重要,不過一副身軀,早就殘破了的,什麼時候他不想活下去了,一把刀子就解決了。

    第69章 你怎麼不去死?

    後來,還是東邊屋子那個男人幫他找了份工作,翻譯英語,拾玉成不是沒看出來對方的目的不純,但是現在他更需要的是錢,所以只當不知道對方的心思。

    好在,對方雖然有別樣的心思,卻還是有紳士風度,沒有強迫他,讓拾玉成鬆了口氣。

    工作不算簡單,翻譯英文資料,要是不對,不僅白做了,還要重新做,甚至要扣錢。

    當初樓舒城讓他學小提琴,史密斯順便教了他英語。拾玉成不知道是不是樓舒城吩咐的,但是現在,他很感激史密斯。

    拾玉成的英語不算頂好,翻譯一些簡單的還可以,複雜的小說之類的,就比較困難了,還得查很多資料。

    一開始翻譯得來的錢,除了花費在生活上全都被用來買資料了。

    翻譯的多了,也就快了,慢慢熟悉之後,就簡單了,沒有了最初的手忙腳亂。

    有時候還能多接一兩個單子,挑燈夜戰,收入也不算低。

    但是自從有天醒過來,眼睛有些看不清遠處的東西的時候,拾玉成就不再那麼拼命。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除了對門那個叫林智嘉的男人,經常藉故到他這裡來,時不時地吃一把豆腐。

    拾玉成很煩他,但是對方因為幫他找到工作,他也不好拒絕,只能儘量避免和他單獨相處。

    在有足夠的錢之後,就給了他一筆錢,不管林智嘉的心思有沒有斷,至少他有底氣拒絕林智嘉進屋。

    但,這事情還是傳開了,四合院裡的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五姐。」把稿子交了,拿著上一次翻譯的錢,拾玉成心情略好,奢侈了一把,買了二兩滷牛肉回來。

    一進門就看到坐在門口的林五兒,大波浪卷的頭髮濕漉漉地搭在胸口,滴下的水珠把那一片衣服浸濕了,臉上沒有化妝,一張臉素淨著,很有江南水鄉女子的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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