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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2:32:29 作者: 晝景月華
玉瀾也和太子,也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楚景曄一起做過沙盤推演,有次父皇看著,反倒夸玉瀾很像他。
再加上自己母后上官皇后是和父皇一路同甘共苦來的,父皇從不和其他嬪妃討論政事,卻會和上官皇后說說話講講朝堂上的人和事,上官皇后善勸諫,玉瀾也在旁邊聽。
時間久了,興趣和習慣,讓玉瀾在這方面並沒有其他公主不理朝政的自覺。當然,即便是玉瀾自己現在也只是局限在旁觀的層次,就算是當年的母后也只是勸諫不會插手政局,知曉和參與還是兩碼事。
要說完全沒參與,也不能這麼說。
玉瀾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參與,反而是一件極小的小事,是關於一個人的任用和調動的,即便這件事,最終的安排也有些出乎玉瀾的意料。
這個人就是檀喆。
檀喆任命消息確定時,上官宣在書房重新翻出玉瀾寫給他的那封信,再三看了許久,上官宣輕嘆了口氣,把紙移到蠟燭旁燒掉。
火苗燃燒時,依稀能看到紙上的幾句話。
「檀喆進士有餘,望舅舅正視其才,然罪臣之子,身份有患,得中之後可自小吏起始,一可防其意圖,二亦磨礪心性,築其良善。若有上進之心,他日提拔,助舅舅朝堂穩固亦未可知……」
檀喆能不能以後對他有所幫助,上官宣不知道。
畢竟是公主和外甥女,平時玉瀾對自己也無所求,本來這個要求上官宣也很為難,未曾想太后還對這個年輕人讚賞有加,上官宣也是順水推舟讓他中了進士。至於這都護府錄事一職,無名小吏而已,給也就給了。
正好山高水遠,免了這個隱患。
上官宣也不是特意給的這個職務,但因為對檀喆的未來並不上心,他也沒覺得這個安排有什麼不好。反倒是玉瀾知道後皺起眉頭,心裡非常困惑不快。
「他家裡還有老母,這就去安西都護府任職,這讓他母親一個人在家怎麼活?」
未等雲舒說什麼,玉瀾皺眉又說道:「安西都護府在千萬里之外,遠離朝堂,檀喆去了那種地方,既沒辦法照顧自己母親,又無法知曉皇宮的情況,對他有什麼幫助?」
這已經超出了雲舒的範疇,她只能靜默聽著,不知道說什麼了。
玉瀾說著說著就生氣了,站起來去給舅舅寫信。這次雲舒終於有話說了,她低聲顫巍巍的說:「可是檀喆已經出發了。」
玉瀾執筆的動作一頓,皺眉:「什麼?」
饒是雲舒是她貼身侍女,這時候也有些怕,但還是低聲重複了一遍:「據說其他進士都是進翰林院編修,唯獨檀郎被吏部任命去安西都護府,而且是即刻出發不得有誤。現在檀郎估計已經走了五天有餘,真如果是百里加急,現在恐怕已經到了玉門關了。」
玉瀾筆頓在那,筆尖的墨滴在紙上。
此刻的玉瀾,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惱怒,二者應該兼而有之。雖然她看古書,知道君王應喜怒不形於色,但她終究不是君主,許多時候,情緒還是會掛在臉上的。
以玉瀾給上官宣的意思,是希望檀喆三年翰林院編修後,最好先安排個小官,這樣縱然他有其他心思,至少也能防範。但這個小官,在玉瀾設想里,可不是安西都護府這麼遠的地方。
她本意就在洛陽城給他安排個差事。哪怕檀喆這輩子就這樣平庸無奇碌碌無為,至少對他也是個保障——他縱然是罪臣之子,也是被先帝免了連罪的平民。
誰曾想,不僅三年翰林院編修沒了,還被快馬加急安排到了那麼遠的地方。
良久,她將筆擱下,只留下一聲嘆息。
「舅舅終究是不信我。」
通遠坊桃花巷。
檀母獨自一人坐在院裡,眼裡依稀有淚。
她擔心路上的檀喆,感嘆命運悲苦。
也不知道她那幼子如今到了何地,如今如何。
按理說,所有二甲進士是去翰林院編修,約三年後就能被授官。檀喆雖然有了自己肯定坎坷的心理準備,但冷不丁讓他去安西都護府,檀喆也是蒙住了。
而且吏部要求即刻出發不得有誤,明明已經快過年了,卻連這個年都過不了。
檀喆當時很生氣,甚至想直接拒絕,哪怕這輩子都沒有入仕的機會他也不在乎。
他是這樣想的,可檀母不願。
儘管檀母捨不得,難受得幾乎要哭瞎一雙眼睛,但還是推著檀喆赴命上任。縱然路途遙遠,終究也是做了官的,而且在那麼遠的地方,說不定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他不過有三天的準備時間,檀母卻在這三天裡點燈熬夜給他趕製出一整套棉衣。檀喆看她出去採買棉花就勸她不用了,檀母自然不放心,平時省吃儉用的人買了很多棉花,都是最好的,買了新的布料,又軟又舒服。
三天裡,檀母幾乎沒怎麼合眼,深夜想起自己兒子要遠行她就眼淚直掉。
檀喆心裡也明白,縱然母親和他說父親當年領兵打仗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縱然她說她也曾自己一個人守住整個家讓他放心赴任。可他依然看得出那強顏歡笑下的悲傷。
如今看檀母際遇,確實讓人唏噓。名門出身,在黎民百姓看來,如此身份遙不可及,雖然當初下嫁武將檀鋮讓人覺得委屈了她,但檀鋮後來成為大殷朝開國公,也是檀母押寶成功。可此後,丈夫斬首,一家被貶為平民,長子自縊,女兒病死,只有幼子相依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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