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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2:32:29 作者: 晝景月華
「這錦心的父親原先是個在京的小官,後來她父親犯了事兒,家眷沒入奴籍。以前可能錦心看不上張魯,但現在這錦心已經是奴籍了,倒是對張魯有點親熟了。兩人見過兩次面聊了聊,正好張魯提到他巷子裡有個叫檀喆的,明明今年能參加科考,據說還十分聰明,卻不想參加,聽著很有意思。」
玉瀾本來聽著還在笑,等聽到最後一句,她腦子轉了一下,突然收起笑容,扭頭看她。
「你說那個人叫什麼?」
雲舒詫異主子此刻的失常,但還是立刻回答:「稟殿下,據說叫檀喆。」
雲舒說完,玉瀾久久沒有動靜。雲舒有些不安了,她抬頭悄悄看向玉瀾,只見玉瀾攥緊手中的書脊,似是想起了什麼,許久不言。
原來他在洛陽,他一直都在洛陽。
甚至就住在她得公主府所在的通遠坊。這麼多年了,她竟然才知道。
雲舒因為主子的失常而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哪裡出錯了。四個貼身隨從里,數她跟著公主最長,她八歲就成了玉瀾的侍女,和玉瀾同歲,此刻卻不知道這個叫檀喆的人究竟和公主是什麼關係。
能讓雲舒都不知道,卻依舊認識並記得的人,足見緣分淺顯。
也對,其實雲舒來服侍她時,那個叫檀喆的人已經離開了。
是什麼時候初遇檀喆的?好像是她六歲那年。
玉瀾知道這個叫檀喆的人,是六歲,那時候,確實還沒有雲舒。
六歲的玉瀾,七歲的檀喆,深宮相遇,按理說應該是頗有緣分。但如今來看,不過短暫相識一場,此後十多年音信全無,又難稱有緣。
短暫失神後,玉瀾拉回神志,卻神情肅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云舒看得出來,顯然今天,公主是不想再聽市井趣聞了。
屋裡氣氛一時冷寂,好在這時門外一聲響,打破了這一屋清冷。
侍女珞明抱著一盆炭火進來,臉上歡天喜地,把炭火放得離玉瀾近一些,一邊說一邊嘴裡碎碎念:「殿下,剛才宮裡著人送來了一些炭火!」
玉瀾和雲舒頭看向珞明。
玉瀾看著珞明,並沒有因為剛才珞明的歡喜呼喚有些失儀而生氣。陵宮幽清蕭瑟,但這裡侍奉的人還都是活的。雖然倫理綱常之內,這話多少對父皇有些不敬,但有個人這樣說話,還能帶來一點活氣。
珞明臉上露出開懷又顧忌這住處而壓抑的笑容,說:「來這這幾天趕上天氣突然又變冷,大家晚上都冷得睡不著,尤其公主,更是得了風寒,這時候送來炭火還真是雪中送炭了。還說先用著,不夠再通知宮裡。」
雲舒幫忙把炭火盆放好,聽到珞明的話並沒有跟著開心,反而回頭看了玉瀾一眼。
玉瀾拿著書,聽到這話神色不變,相反,她唇角似乎勾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
「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現在聽起來是好好待著,那張氏終歸是要拿點什麼來交換的。再說,她能這麼及時把這炭火送來,也是告訴了我,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
珞明聞言睜大眼睛,聽明白了意思,倒吸了口涼氣,不僅是她,雲舒也露出震驚的神色。
玉瀾倒面色如常,目光又轉向一直沒放下的書,竟然還有心思和她們聊天。
「至於這代價,大概是想把我困在這陵宮裡,再不讓我出去了吧。」玉瀾神情淡漠。
這話一出,雲舒和珞明都沒了言語。
玉瀾始終端著手裡的書絲毫未動,她還真的是在看書,隔了一會翻了一頁,看雲舒和珞明靜默不言:「你們先下去吧。」
這書,玉瀾看了許久,直到眼睛有些酸痛她才放下,看到床前炭火未消,玉瀾揉了揉眼睛,沉思良久。
那個叫檀喆的人,她還記得。
她還記得,那時自己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仗著父皇寵愛,不住公主院,就養在生母上官皇后所住的鳳儀宮。年幼的玉瀾很活潑,她開蒙早,學堂就在皇子學堂旁邊。那會年紀小坐不住,玉瀾經常跑去皇子學堂找哥哥們玩兒。
那時檀喆就是和皇子一起讀書。
玉瀾那時候就懂了一點,能讓檀喆一個臣子在皇宮中與眾皇子一起讀書,一定是先帝喜愛並且給予厚望的。
如今再看,檀喆年紀小,與當時的東宮太子,也就是玉瀾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楚景曄差了六歲,自然無法一起讀書。就只好在皇宮和眾皇子一起念,但本質上,還是先帝希望未來太子繼承大統後,檀喆能成為其親信。
而能讓先帝喜歡,原因基本就是聰明機敏或早慧持重。但究竟是哪一個,已經不得而知。但能以總角之齡就得到進宮讀書的機會,足見先帝對檀家厚待。
那後來為什麼就落了這麼一個結局?玉瀾不知道。
玉瀾只記得,那一年春日宴,母后上官氏在宮廷開宴,宴請各位功臣家眷。檀喆也被檀母帶來,八九歲的小孩穿一身紅黑長衫,被長輩們關心問候時起身作答,答得雖有些不足之處,但姿態磊落不卑不亢,始終露著一張笑顏。
宴會中途,皇后放皇子和檀喆等臣子去花園遊玩,檀喆跟一眾皇子都玩得親熟愉快。
那時的玉瀾就坐在母親上官皇后旁邊,坐在最高處,看檀喆在席下,明眸如星,笑起來灑脫自然。
如今想來,檀喆自小就不是清冷如謫仙的類型,也沒有冷峻如深潭的凜冽。可玉瀾卻還是忍不住想起那年桃花灼灼的春日宴,那少年如桃花爛漫,卻又如挺秀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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