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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38:12 作者: 人間天糖
但她本來也不是去交朋友的,有個住的地方就行,倒不在乎宿舍關係是否和諧。
白梔背著書包出去。
走到門口,發現鞋帶散了,她蹲下來重新繫緊,順便拍了拍褲腿上的灰痕,起身發現老周仍舊看著她,表情悵然,不大像平時那個笑面閻羅。
目光對上,老周笑起來,眼角的皺紋一下子聚攏,「再過幾個月,你們這些孩子又要走啦。」
白梔一怔,呆在原地。
對他們而言高中畢業一生只有一次,但對老周而言,應該見過太多次了。
送走自己苦心教了三年的學生是什麼心情?
白梔很難想像。
她連養了小半個月的狗都記了一輩子。
女孩侷促地站了站,小聲說了句:「謝謝您,周老師。」
老周點點頭,許是不久就要告別,心事重重道:「當老師最喜歡教懂事的孩子,省心吶,不會闖禍,但有時候呢我又希望你們別那麼懂事,小時候都不闖禍,長大了哪有機會啊……」
一名實習教師進來,毛毛躁躁找不到東西,老周隨手抽給他。
白梔又站一會兒,慢慢從狹長的木走廊出來。
這棟木樓也是上世紀的遺物,踩起來咯吱咯吱,上輩子白梔返校時已經拆了,變成了嶄新的禮堂。
總有些舊物會被時代捨棄,再難尋覓,可是獨屬於他們的時光又被拋向了哪裡。
最冷的時候也許已經離開了。
風也帶著暖意。
紅木樓旁的柳樹開始抽芽,灰濛濛的小石子路也破出兩根野草。
幾個低年級的擠在水池洗拖把,操場上空飛過一張紙飛機。
春天要來了。
白梔想。
春天總會來的。
白梔又想。
……
白梔東西並不多,衣服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下,主要是鋪蓋和床墊重,還有放在家裡的書,全部都得搬過去。
白永剛開車送到學校,路上不合時宜地問了些他以前從來不會過問的事情。
還有多久高考。
複習得怎麼樣。
飯卡里有錢嗎。
……
白梔禮貌又簡潔地作答,她其實知道,白永剛是在內疚,但她並不想理解他。
家長都很傲慢、很會審時度勢。
當你還是無法離巢需要哺養的幼鳥時,他們站在施捨的角度,要麼喜怒無常,要麼漠然以示;當你似乎終於要長大了,翅膀硬了,他們又會突然變得慷慨大方,予取予求,再過段時間又會進入下一個階段,變得溫馴脆弱,好像很需要你逢年過節回去探望,當然,別空手回家。
白梔無聊地抱著課本,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有時候她也會想,世人都這樣,白永剛也是芸芸眾生的一員,要怪還是怪她自己太敏感,總愛把人情看穿。
車終於到了江一中。
好像她和他屬於父女的這程也要結束了。
白梔悶頭搬東西,白永剛不好進去,就站在樓下跟看大門的保衛聊天。
「都拿完了,爸,我上去了。」
「哎。」白永剛去摸口袋,想給她塞點錢,可是摸來摸去也不過找出半包煙。
年後剛開工還沒發工資,過年這兩天又天天去打麻將,肯定是沒有錢的。白梔已經習慣了,也談不上失落,站了站,提著最後一個袋子進去。
白永剛在外面喊道:「有什麼給家裡打電話。」
白梔沒應。
她進了樓道,已經聽不見了。
白梔的宿舍在三樓最里,有獨立的洗手間,陽台很大,晾滿了女孩子的衣服。
三個舍友,只有高三的在,微胖體型,個子跟白梔差不多高,不大講話,白梔進來也只是點點頭。
等她收完東西,高二的兩個女孩子結伴進來了。
很吵。
有多吵呢?
一個打開手機公放音樂,放也就算了,還要跟著張信哲的《過火》引吭高歌。
「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
「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
另一個不知道買了個什麼東西在公共桌子上搗鼓,一直在用釘錘敲擊。
一下接一下,桌子震得不行,水杯都要晃下來了。
高三那個微胖的室友貌似是個正常人,但也只是貌似,半夜睡覺她竟然會打呼,一下接一下,不帶斷的,不打呼了就開始用夢話跟夢裡的人瘋狂吵架……最神奇的是另兩人像是聽不到,睡得跟死了一樣。
白梔心想,怪不得之前住她這個床位的女生要退,如果噪音地獄有形狀,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嘗試忍受。
但只是周末兩天,精神就在崩潰的邊緣。
可住宿費都交了,退也退不到,且換宿舍也不現實,住之前就聽人說生活老師可凶了,會吃人的那種。
現在回家也不是回兒事,她想來想去,打算去買耳塞。
忍忍就過了。
傍晚,白梔跟宿管說明了原因,請假離校買東西,宿管知道她剛住進來,應該是有東西沒買齊,也沒為難,簽了個假條,讓她在晚上十點之前回來。
校門口的耳塞質量都不太好,還不如買兩個棉球塞進去。
白梔看來看去,沒辦法,打電話給江燃,他路子廣。
江燃好像很忙,許久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