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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38:12 作者: 人間天糖
白梔說好。
徐穎又說:「我是什麼身價,你那個窮鬼爹是什麼身價,想清楚了?白梔,你知道窮人翻身有多難嗎?我可是只有你一個女兒,掙的錢以後可全是你的!」
很多人辛辛苦苦半輩子十萬塊都拿不出。
多少人為了幾萬塊,兄弟反目、父女成仇,葬禮上都要打架。
徐穎的話意味著什麼,白梔很清楚。
她媽的身價比不上江衛東,但幾千萬是有的,還不算各地置辦的房產,十年後趕上房價飛漲不知道要翻多少番。
若放上一世,白梔永遠不敢斷絕關係,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可她真真切切死過一回,最懂的道理莫過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錢很重要。
但錢之所以重要,是為了人。
徐穎又問了一遍:「你還要跟我斷絕關係嗎?白梔,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要。」
徐穎當面刪除她的號碼,挎著包走了。
紅底高跟鞋,在夜色中像是踩著誰流的血。
白梔覺得媽媽的背影有點扭曲,或許是氣到了,很傷心,後來發現不是徐穎的背影扭曲顫抖,而是她的眼眶蓄滿淚水。
白梔從小到大沒看過徐穎哭。
這一次也沒能看到。
也許媽媽從來不會哭。
也許,從來只有她會哭。
奶奶在樓上扔雞蛋,朝著徐穎扔,一邊扔一邊罵,一棟樓的鄰居紛紛站在窗前觀望。
白梔不敢回去。
怕奶奶拿雞蛋連她一起扔。
零點過了,公交早就停運,出租司機也要過節,這個點路上根本見不到車。三三兩兩的人走在街頭,熱鬧地聊天、放肆地大笑,只有白梔一個人,像是找不到往生路的孤魂野鬼。
她說不出心裡的滋味。
幾年好不容易見一面,竟然是決裂。
手機震動。
江燃發來信息:在哪?
白梔低頭按鍵,怎麼按都是錯的,一連試了好幾次才發出去。
這種徵兆,就好像在說她做錯了一樣。
白梔:在家。
江燃:放屁。
白梔:春節快樂。
江燃:……你傻了?
白梔沒有再回,她沿著街道走一段,跑一段,在各種各樣的煙花中穿行。好像自由了,心裡又空落落,她想起徐穎小時候背過她,可是沒一會兒,又想到女人在班級門口痛罵班主任,同學們仇恨又噁心地看著她。
那些目光。
多少年了,竟然從不曾消散。
白梔想,她和徐穎果然是親母女,徐穎為了旁人的目光要爭口氣,她為了旁人的目光要賭口氣。
一輩子有多長?
一口氣,不管是爭還是賭,回頭便耗了一生。
白梔走到幸福佳苑,已經一點。
幾個半大小孩在門口空地放炮,圍著一個會旋轉的煙花手舞足蹈。白梔走近,煙花打著旋撞過來,她嚇一跳,往旁邊躲,突然出現個人,一腳把煙花踢飛。
那可真是捅了馬蜂窩。
小屁孩們一跳八丈高,橫眉豎眼指著兩人。
「幹嘛踢我們煙花!信不信我告我媽!」
江燃滿身酒氣,沉吟片刻,桃花眼溢出一絲挑逗,「多大的人了就知道告狀,敢不敢跟我單挑?」
廢話,那肯定是不敢。
在小孩眼中,江燃可是大人!
「啊啊啊啊……你們欺負小孩……啊啊啊啊……媽……姥爺……姥姥……爸……」
小屁孩們此起彼伏嚎起來。
下來放尿的狗都繞著走。
不能說是餘音繞樑,只能說是震裂耳膜。
江燃嘖了聲,摸出一個鋼鏰兒。
小孩們看一眼,哭得更大聲了。
一個鋼鏰兒哄小孩呢!
江燃摸出十塊錢。
小孩們看一眼,還有的賺,開始在地上打滾了。
江燃摸出一百塊,那可真是激起他們旺盛的表演欲了,一個兩個又滾又跳,說他們五個人呢,一人一百比較合算。
江燃收起百元大鈔,又抽出剛剛那十塊。
孩子們傻眼了:「剛剛的一百塊呢?!」
江燃慢悠悠道:「十塊要不要,不要我可繼續換了。」
說著又要換成鋼鏰兒。
領頭的孩子衝過來一把搶過十塊錢,惡狠狠道:「十塊就十塊!我們走!」
江燃使勁捏了捏小孩的臉,笑得像個大冤種,「急什麼,十塊賠你們的,過來,哥哥給你們發壓歲錢。」
江燃拿出錢包,一人給了一百塊。
五個孩子樂瘋了,有人甚至給江燃作揖,看來今年在家沒少磕頭。
江燃揚了揚下巴,「叫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此起彼伏的甜膩喊聲聽得白梔渾身雞皮疙瘩。
江燃又指著白梔:「叫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白梔一怔,點點頭。
江燃玩夠了,拍拍小屁孩們的腦袋:「行了,都滾吧。」
「……」
可惡,看在他給錢的份上就不鬧了!
小孩們舉著百元大鈔浩浩蕩蕩向小賣部進發,多年後想起來,依然懷念這個突然出現的闊綽哥哥。
江燃明顯喝得有點多,轉過來像摸小屁孩們一樣摸她腦袋:「小纏人精,今年得了多少壓歲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