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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37:27 作者: 大姑娘浪
    玉寶笑笑,油燈昏黃的光暈,映在帳子上,夜風透過紗窗的孔眼,鑽進來。光暈輕晃,像一團火將熄未熄。玉寶說,聽喬先生講,那倆是大學同學。泉英說,是呀。玉寶說,喬先生講,泉英會幫忙抄筆記、打水打飯,縫被子汰衣裳,十分殷勤照顧起居。泉英噗嗤笑了說,不是我,我做不來這些。但我曉得是啥人。秋生在里,追的女同學霞氣多,是一塊香餑餑。

    玉寶說,喬先生在新疆有女朋友。泉英說,玉寶哪能曉得。玉寶說,我也是新疆知青,一個兵團,多多少少聽到些傳聞。泉英說,上大學前就分手了。玉寶笑笑說,啥人講的。泉英說,秋生講的。玉寶咬牙說,喬先生真是。泉英說,我是大二,在圖書館和秋生相遇,我們一見鍾情,要好到現在。玉寶說,原來如此。

    泉英說,玉寶和潘先生呢,哪能認得的。玉寶說,我們是相親。泉英驚訝說,憑潘先生的條件,還需要相親。玉寶說,嗯,需要吧。泉英說,潘先生不是一般人。玉寶不語。

    泉英忽然一拍胳臂,撓兩下說,有蚊蟲。玉寶坐起來,四處細細打量,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巴掌拍死,掌心一泡血,再要告訴泉英,卻聽到細微的鼾聲。玉寶重新躺倒下來,不知何時蟬聲停止了,紗帳內又熱又悶,但到半夜,卻又感覺涼颼颼,蓋上薄毯再睡,不曉過去多久,又似乎一晃之間,雞啼遠遠近近,此起彼伏。

    玉寶坐起來,油燈已經燈盡油枯,房內光線越黯淡,越襯的窗外清光明冽。泉英還在睡,玉寶穿齊整,出門下樓,看到喬秋生困在躺椅上,面前的蚊香盤圈圈白灰。蒲扇掉落在地。玉寶經過時,聽到低語一聲,玉寶。玉寶瞅過去,喬秋生動作未動,神情不變,是在做夢。

    玉寶來到灶披間,燒一鍋開水,洗漱後,潘逸年、喬秋生和泉英也陸續起來,玉寶用雞湯下了麵條,四人吃好,打車去虎丘拿了婚紗,再坐火車回到上海,各自分道揚鑣。

    婚禮日漸臨近,薛金花、玉鳳、黃勝利和玉卿,專門往復興坊去了一趟。夜裡坐在弄堂里乘風涼,左右隔壁鄰居,問起玉寶婚禮事體,薛金花神采飛揚,無不盡誇張之詞,新房看過了,家底雄厚的人家,結親就是不一樣,家俱我細細數過,足足三十六隻腳,彩色電視機、四喇叭立體聲錄音機、電冰箱、洗衣機儕是新買的。我們陪了八條織錦緞被子和枕頭,六隻樟木箱子。酒席訂在和平飯店,一百多塊一桌,三十桌。轎車借了六輛。結婚當天,還請了攝像師全程拍照。有人說,歷害了,從沒見過這種陣仗。薛金花重重吐口氣說,是呀,我這半生也沒見過,噶豪橫的婚禮。

    第六十一章 準備

    玉寶路過醬油店,門口站了站,才走進去,沒有顧客,趙曉苹和四環素牙在爭執。四環素牙見有人來,立刻閉嘴,朝玉寶笑笑,轉身走了。

    玉寶說,老遠就聽到哇啦哇啦聲。趙曉苹生氣說,四環素牙壞透了。玉寶笑說,我看還好呀,天天上門做牛做馬,沒幾個男人有這毅力。趙曉苹說,中計了吧。玉寶說,啥。趙曉苹說,我讓四環素牙不要來,死活不聽,仍舊天天來,做這做那,走進走出,左右隔壁鄰居,看了哪能想。玉寶說,覺得這個人,老實本份,還勤快,為了女人,願意付出。趙曉苹說,還有呢。玉寶說,還有啥。趙曉苹說,我要說我倆沒關係,有人信我麼。玉寶想想說,是沒人信。趙曉苹說,人家會講,沒關係,為啥要往那家裡跑,沒關係,為啥要幫忙做事體。又不是阿缺西。一定是趙曉苹不好,戲弄人家,利用人家,還要拋棄人家,我的名聲要臭了。玉寶說,沒錯。

    趙曉苹說,辰光長了,我擔著虛名,受輿論監督,騎虎難下,不得不從。而四環素牙,反得了好名聲,得到我,奸計得逞。玉寶說,溫水煮青蛙。趙曉苹說,總結到位。玉寶說,曉萍的爺娘,有啥想法呢。趙曉苹說,不談了,已經被收買。玉寶說,實在不歡喜,就快刀斬亂麻,趁早講清爽,越拖越辣手。

    趙曉苹點點頭,感慨說,明天玉寶要嫁人了,緊張嘛。玉寶說,還好。趙曉苹說,裝吧。玉寶笑說,潘先生請了化妝師來,聽講幫張曉敏、陳沖還有潘虹化過妝。曉苹是伴娘,明天早點下樓來,也一道化了。趙曉苹喜笑顏開說,潘先生路道粗啊,我六點鐘就來蹲門口。玉寶說,這又太早了。

    趙曉苹招招手說,過來,湊近點。玉寶說,做啥。依言靠過來。趙曉苹在耳邊嘀咕兩句,玉寶臉紅說,我哪曉得。趙曉苹說,走,我們去尋阿桂嫂。玉寶說,醬油店不開啦。趙曉苹說,玉寶的事最要緊。倆人出門順弄堂走,來到花園洋房,上四樓,趙曉苹叩門喊,阿桂嫂,阿桂嫂。一直沒人搭理。玉寶說,大概人不在,我們走吧。趙曉苹說,在的。

    話音才落,門從內打開,阿桂嫂笑說,那倆人來啦。翻出兩雙塑料拖鞋,趙曉苹說,我敲了半天門。玉寶彎腰換鞋時,餘光掃過地板,有個影子一晃而過,一嚇說,房間裡還有人呀。阿桂嫂說,哦,我弟弟來看我。抬手整理頭髮,揚高聲調說,出來吧。

    一個年輕男人,從內室撩簾閃出,梳貓王頭,長鬢角,緊身花襯衫,鬆開三顆扣,露出胸膛,和脖頸黃澄澄項鍊。白色喇叭褲,尖頭皮鞋,笑嘻嘻說,兩位嗲妹妹,那好呀。趙曉苹和玉寶呆了呆,噗嗤笑出來。男人說,阿姐,我走啦,下趟再會。阿桂嫂說,哦,再會。男人走到門口,又轉臉拋個飛吻說,下趟,和阿哥一起檔 sing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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