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愛情如死之堅強…
2023-09-15 10:31:55 作者: 千羽之城
錢祿屍檢的第三天,看上去不怎麼靠譜兒的獄警曹萬年,倒是真給任非打了個電話。電話里他說昨晚下班之前,二院法醫的化驗結果出來了,死者體內沒有藥物殘留,已經可以肯定,確是自殺無疑。
任非聽著錢祿這個名字就想到那天石昊文給他發的照片兒,當即心裡發堵,在電話里嗯嗯啊啊應了幾句,掛了電話,對著眼前剛從食堂打回來的菠蘿古老肉,胃裡翻滾,咽不下去了……
對錢祿這號人,他現在已經倒進了胃口,既然法醫都已經認定確係自殺,幾天前他心裡再感覺古怪,此刻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崇尚科學,破除密信,堅決擁護唯物主義,同一切封建迷信做鬥爭!……心裡喊著口號,任非站起來,把剛打回的一盒子菜倒了。
「真特麼倒胃口……個喪盡天良的人渣。」
任非擰開水龍頭把飯盒裡最後一點肉湯都涮乾淨,滿心不爽的嘟囔讓上完廁所過來洗手的李曉野聽見,嘴炮男立刻起了八卦心,「喲?這話罵的,是誰贊了你便宜還沒對你負責啊?來來,小任,跟哥說說,哥給你評理去。」
「走開。」任非把面前攔路的一座山扒拉開,經過的時候狠狠往山間兒……也就是李曉野的臉上瞪了一眼,「你才的小人,你全小區都是小人!」
說完頭也不回地從水房出去了,留下李曉野手指上滴答著水珠,愣了愣,在任非後面扯著嗓子叫囂,「擦,我小區人都你情敵還是怎麼著,還我全小區都小人!……」
「你小區有你一個能給我辟邪就夠了,情敵什麼的,不稀罕。」任非頭也不回,無比高冷的擺擺手,話落的時候,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在他們對隊裡,李曉野嘴炮是出了名兒的,人賤,語速快,鬥嘴的戰鬥經驗也足,從他嘴裡跑出去的火車圍起來能繞地球三圈,刑偵隊裡無人能與爭鋒。而任非呢,即使他骨子裡沒有紈絝子弟的那些惡習,但是這些年來所處的環境養成了牙尖嘴利的特質,爭強好勝,不肯吃虧。兩個人湊一起,嘴仗的炮聲一打響,沒人拉架,那倆能把人從天邊兒擠兌到海底都不算完。
但是跟拿鬥嘴消遣的李曉野不同,任非其實不願意這樣,他就是官二代生活里多多少少從小養成的爭強好勝,不肯吃虧。所以他前腳進了辦公室乾脆回身把門帶上,身後的李曉野說沒說什麼他擱這兒再聽不見了,這才舒坦地放下飯盒,拿起手機看了眼有沒有漏接來電。
電話鈴是沒響,但是肚子的響聲讓他自己都覺得震耳朵……
偏偏被錢祿殺了那個女人的照片還在任非腦子裡打轉,他餓的要死又吃不下去,手閒不住的輕輕撥弄之前從楊璐哪裡拿回來的那盆福來玉,這一摸不要緊,抬手的時候,忽然注意到指腹摸了一手略帶點粘膩感覺的白色物質,再彎腰往生石花上仔細一瞅——得,就朝向陰面的那一邊,好好的多肉,表皮上卻不知為何起了一層一層的白,跟他受傷的如出一轍。
剛拿回來還好好的花,沒到一周,這就長毛兒了?
任非有點崩潰,這要是他平時自己路邊隨手買的,倒是也不覺得心疼,可是一想起這花是花店女神送的,任非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想了想,把花盆拿起來抱在懷裡,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反正是午休時間,他也不想吃飯了,正好趕這個空兒讓楊璐給他瞅瞅,看看是什麼毛病,還能不能治的活。
相隔一條街,也沒必要開車,任非頂著中午頭的大太陽,迎著同事們意味深長的目光,抱著盆長毛兒的多肉往外走,到了「路口花藝」的時候,老闆楊璐正枕著角落裡臨窗的那張桌子淺眠。
一屋子嬌艷欲滴的花,紅白黃綠,女人一身麻衣布裙安枕其中,嘴角輕抿,柳眉微微蹙起,白的透明的皮膚,映襯出靜雅素淡,出塵的好似七月臨水的荷花,美好的不可方物。
大咧咧的任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放輕腳步,他像是害怕打攪女人的美夢,卻忍不住躡手躡腳地靠近她,想要更加仔細地看看他,滿屋子的花香驅散了他腦子裡對那樁強姦案揮之不去的陰影,任非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似乎跟著花香,也找到了一絲不同以往的安逸。
那是他很少會有的感覺。
等他走進,他注意到楊璐手邊有本厚厚的精裝聖經,書被合上了,而女人手裡還保持著睡前的姿勢,輕輕握著筆,筆下,是一張她用來寫賀卡的素色便簽,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一行英文:
For love is strong as death。
任非的英語一直是軟肋,當年大學四級都不知道是怎麼矇混過關的,如今畢業半年多,更是早就把單詞語法還給了學校。看著這一串花體英文,他勉強能翻譯個字面意思:因為愛情像死亡一樣堅強……
這是給客人寫的,還是她自己有感而發?
任非輕輕把手裡的花盆放在一旁,他這輩子從沒有對哪個異形產生過像此刻一樣強烈的好奇心,他忽然生出想了解這個謎一樣女人的想法,想知道她的過往,想聽聞她的故事,想走近她的生活……
於是鬼使神差地,他拿起那本被合上的聖經,翻開到夾著書籤的那一頁。緊接著,一眼看到了上面那段被用鉛筆滑下來的繁體字——
「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他還未及細看,細微的響動打斷他,任非倉促低頭,正迎上從午睡中醒來的女人懵懂而潮濕的眼睛,她臉色一紅,有點不自在地從桌子上起來,下意識地捋了捋松松束在胸前的長髮,靦腆地笑起來地笑起來,「不好意思,讓你看見這幅樣子。」
「啊,沒什麼,我推門的時候門口的風鈴響了,你沒聽見,看你睡的挺沉,我就……」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多看你幾眼……任非磕磕絆絆的解釋到最後一句消了音,下意識地撓撓後腦勺兒,暗罵一聲「傻逼」,自己挖坑自己跳!
楊璐等了等,見他沒有下文,看了眼他手裡的聖經,眼底流出清淺的笑意。於是任非就想觸電一樣,尷尬地把書放下,下意識地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有點好奇。」
前面後面,都用這一句,做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解釋。
楊璐也不介意,她的目光順著被放回到桌上的書又落在自己寫的字上,語氣裡帶著些許仿佛期待的好奇,「你也對聖經感興趣嗎?」
楊璐說的不是宗教,她只單指這一本著作。
任非聽得懂,但是他不會答。搓搓鼻子,硬著頭皮,他跟複讀機似的下意識附和,「還……還好吧,就好奇,好奇。」
男人牙尖嘴利的技能面對女人的時候全部失效,而當任非朝著楊璐說好奇的時候,他忽然發覺,他真正感興趣的,不是這本書,而是眼前這個,看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