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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念追悼詞的時候有人哭了,是些年輕的學生們,雖沒見過薛梵,卻是被感動的;有人紅了眼眶,是胡翔聲和團隊的人,了解他的堅持,知道他的死因。

    江執沒哭,眼眶也沒紅,每個步驟都很緘默,最後就是對於大家的到來表示感謝。

    陵園又多新墓,這世上對於敦煌的保護者少了一位。

    但欣慰的是,於新墓前拜祭的是更多的敦煌保護者,他們的信仰一脈相傳。

    離開陵園,送別眾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盛棠一時間拿不準江執的心思,他太沉默了,沉默的叫人壓抑。想著他不算是個很會紓緩滯悶的人,能不能以工作為由發泄,揪著他們繼續開會。

    不料江執跟大家說,「我餓了,你們呢?」

    夜宵挺簡單的,江執卻開了瓶酒。

    挨個替大家都滿上了,與此同時自己也斟了滿滿一杯。肖也擔心他的狀態,勸說他別喝了,平時酒桌上死活以奶茶代酒的人,今天這樣著實叫人擔心。

    江執卻堅持,主要是謝謝大家陪著他送了薛顧先最後一程。

    就像肖也曾經說的,江執這個人從不沾酒,他沒什麼酒量,一沾就得醉。

    一杯過後,他真就醉了。

    飯沒吃多少,最後是羅占和肖也兩個把他扛進了屋。

    收拾餐桌的時候,祁余起了擔憂,問盛棠,「你更了解江教授的想法,現在都已經找到了薛梵教授的下落了,你說他是不是就離開敦煌了?」

    盛棠抬頭,見羅占和沈瑤也一併看著她,方知這種擔心不是祁餘一個人才有的。

    肖也在那頭收拾垃圾,不可能沒聽見祁余的話,但沒過多反應,或許在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吧。

    盛棠想了想,「我覺得他不會離開敦煌。」

    肖也停了手上動作,轉頭看她。

    她目光落向江執的房間方向,輕聲說,「就是因為找到了薛梵教授的下落,他才會繼續留在敦煌。」

    再晚些時候,莫雪樺打了視頻電話過來,神情看上去挺落寞。她從胡翔聲那聽說了薛梵的情況,跟盛棠說,找到也好,總能讓人死心了。

    又問了葬禮上的情況。

    盛棠一五一十說了,包括江執親自刻墓碑的事。

    莫雪樺沉默良久,說找機會她去拜祭一下。這話叫盛棠沒辦法接,關於前輩們的前塵往事她也是知道的。莫雪樺見狀說,「你不用擔心你爸,你爸知道我的決定。」

    真是火眼金睛啊。

    很快盛子炎的臉也湊過來,跟盛棠說,「相識一場,你媽過去看看老朋友也無可厚非。還有,就算之前你媽對江執有怨懟,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又決定留在敦煌,你媽還能拿他和拿你怎麼樣?」

    盛棠本來想跟他倆矯情一番,比方說,我留在敦煌純粹是為了0號窟,又不是為了江執;又比方說,反對就反對唄,我跟他可沒在一起。

    但此時此刻一想到江執的樣子就沒了調侃的心情,其實莫雪樺說的也沒錯,找到了也就死心了,可她的胸口啊,總是堵得要命呢。

    最後盛子炎說,「棠棠,你跟江執未來怎麼樣你自己做決定,我跟你媽商量過了,也不想干涉那麼多了。人活一輩子,能再遇上就是緣分,真要是還放不下就在一起,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放下手機,盛棠在想,好像關係不關係的這種問題在繁忙的工作中早就忘腦後了,心裡對他的那些個不滿似乎也隨著時間逝去,當時想著,一定要他跪地痛哭流涕的……

    煮了解酒茶送進房間,原以為江執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床上。

    不料他是坐起來的,背對著房門,面朝窗子。房間裡沒開燈,窗子外也是漆黑一片,戈壁灘上的夜晚格外黑。

    第459章 我就是你的家人

    盛棠進屋後愣住。

    好在外面的陰雲散去了些,有淺薄的月光瀉進來。等她眼睛適應了室內的昏暗後,就能借著那點微涼看見江執的模樣。

    他似乎出了奇的倦怠,相比這幾天的一直強打精神,此時此刻在這暗影里像是徹底泄了氣。脊梁骨不再挺拔,整個人就窩坐在床頭。

    黑暗成了獸,能吞了他。

    只留下很長又淺淡的影子,孱弱無力的,又能隨著黎明前更黑暗的到來而被吞噬乾淨。

    盛棠記得清楚,打從薛梵教授的遺骸被發現到現在,他好像都沒好好休息過。

    聽肖也說,好幾次了他聽見江執在對面床上輾轉反側,最後下了床出了屋,去書房一待就會待到太陽升起。

    這種情況盛棠也見到過。

    是有一次她到廚房倒水喝,看見書房有光亮。是江執在裡面,桌上放著的都是薛梵教授的物品,其中就包括他平時使用的工具包。

    他手持著一把刻刀端詳,又抬手輕輕摩挲著那把刀,很專注。

    工具包里的工具盛棠都不陌生,每一件工具上面都刻了個「梵」字。

    盛棠上前,把解酒茶輕輕放在床頭柜上。

    繞到他旁邊這麼一瞧,果然睜著眼呢。

    心嘆一聲,也幸好肖也在書房跟祁余他們商量方案呢,這要是回來睡見著江執這樣也會糟心。

    「頭疼嗎?我煮了點解酒茶你先喝了吧。」盛棠輕聲問他。

    江執沒說話,目光還是落在窗外沒收回來,像是沒聽見似的。借著月光,盛棠打量著他,也看不出來他是醉著呢,還是已經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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