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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江執看穿姜晉的心思,微微一笑,「她消息可比我靈通多了,故宮的那些老師們就算不賣她面子,也得賣她父親的面子。」

    姜晉不解,她父親。

    江執抿唇淺笑,「盛子炎。」

    姜晉恍然大悟,原來是赫赫有名的盛子炎,難怪了。

    姜晉身邊的白老師笑言,「丫頭真是好命,父親是盛子炎,師父是fan神。」

    盛棠回頭朝著後面一作揖,「好說,好說。」

    不著痕跡地遞了個眼神給江執。

    而江執,也不著痕跡地回了一個眼神。

    江執剛才想到的問題就是,墓葬能做保密的,要麼就是在發掘過程中,要麼,就是有怪事發生。

    關於後者,作為專家身份的江執沒辦法問出口,但盛棠就不同了,她年輕,可以恣意妄為,不用在乎任何規矩禮節,而且就算問錯了那頂多就是個輕狂不懂事。

    所以盛棠讀懂了江執的意思,也順帶的給了考古隊一個下馬威。

    他們來是做技術支援的不錯,但前提是,一旦下了墓,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不能瞞著他們。

    心裡默念爸爸啊爸爸,我仗著您的名義胡作非為的感覺可真好啊。

    而江執在心裡默念的是伯父,欠了您兩個人情,一是借了您的名聲;二是,把您閨女拐走。

    也不知道姜晉是真有忌諱了,還是說大家都是聰明人,也知道彼此的心思,所以就不打算藏著掖著了,思量少許,然後跟江執說,「這陣子墓葬里的確發生了件怪事。」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思著合適的措辭,想了半天也沒合適的,罷了。

    直截了當道,「墓葬的石壁上有一幅山鬼圖,有一天晚上,壁畫裡的山鬼,她活了!」

    肖也開著車,從公寓出發直達戈壁灘,一路朝著0號窟的方向去了。

    這期間,車上所有人都沒說話,包括肖也。

    開車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坐車的看著車窗外茫茫的戈壁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換做平常,光是車上這幾人就足夠能把車蓋給熱鬧掀了。

    就這樣到了0號窟前。

    肖也停了車,熄了火。

    幾人下來後,朝著0號窟的窟門看去,都倒吸了一口氣。

    祁余兩眼茫然,喃喃,「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封窟啊。」說到這兒,止住聲音,嗓子有點哽了。

    沈瑤看著山牆上原本應該是0號窟的位置,瞬間眼眶就紅了。

    羅占走上前,拍了拍祁余的肩膀,沒說什麼。

    肖也沒動,就靠在車頭上,兩手揣兜,沉默地目視前方。前兩天他來過這裡,就像是仍舊有股子執念似的,就一定要來這裡看看。

    院裡行動很快,0號窟徹底被封了。

    不是只打了個封條貼在窟門上,也不是把窟門鎖死,而是利用山體泥灰在窟門外砌上了一道牆,就跟山牆無疑,將0號窟及其裡面的秘密永遠封存在時間的長河裡。

    他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曾經為之起誓一定要讓它重現光明的地方,就這麼被無數沙粒組成的山牆給折戟了。

    第225章 三叩之拜

    風過,黃沙起。

    不小。

    吹得人臉生疼。

    敦煌這氣候,大多數都像是任性的孩子,熱情奔放又恣意妄為。風沙裹著熱浪,有時候又會一跌千丈,凍得人要死。

    但此時此刻,哪怕就是漫天黃沙,肖也心中都有眷戀。

    曾幾何時他抱怨過敦煌這鬼天氣,也嘟囔著就這該死的黃沙天氣,能留住多少人才怪。可雖說這樣,他還是始終覺得,作為壁畫修復師的他們,自己的工作、生活早就跟這黃沙剝離不開了。

    都說這天地下無不散的宴席,也都說時間之下無不剝離的情感。

    像是他們的現在。

    祁餘三人在黃沙里站了良久,然後,面朝著0號窟的方位跪了下來。

    於戈壁灘之上,於天地之間。

    拜別。

    三叩之拜。

    起了身,三人又朝著敦煌研究院和莫高窟所在的方向跪拜,同樣是三叩。

    最後這一叩,也是最後這一別。

    等沈瑤和羅占起身後,祁余的額頭還貼在滾燙的戈壁灘上,久久地沒抬頭。

    風從耳過,沙粒在戈壁灘上遊走。

    這是每個離開敦煌的人都會做的事,不是規矩,更像是不成文的約定。就像當初他和祁余拜在胡教授的門下時,胡教授說,做壁畫修復這行的,沒信仰不行,因為這是件近乎能跟苦修行媲美的職業,你一旦留了下來,那就是跟天地簽了契約,你是這壁畫、這敦煌的守護人。

    而離開,相當於跟這天地撕毀信仰之約,從此歸落凡塵俗事,敦煌的一切跟離別之人再也無瓜葛。

    肖也突然覺得眼眶有點漲疼,他別開眼,緩了情緒。

    許久,祁余才抬起頭,羅占將他扶起。

    三人是坐著肖也的車來,但沒打算坐著他的車回去。

    就沿著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回程路。

    肖也沒強求,他沒跟他們同道,而是留在戈壁灘上,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直到在黃沙之中成了遙遙的小黑點……

    胸腔莫名湧出悲愴。

    他沒回車裡,而是徑直上了山牆的階梯。

    在砌好的牆門前,肖也抬手去摸,面色憂痛。這一刻,他竟能理解當年薛梵教授的歇斯底里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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