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頁

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那他為什麼改名?」

    盛子炎一嘆氣,「棠啊,要不這樣,你等爸爸百年之後到了地府,有緣撞見的話我幫你問問你看成嗎?當然,這事兒咱急不得。」

    ……

    被莫嫿帶壞了,盛棠覺得自己一個好好的爹就這麼被個女人帶歪了樓。

    一頓晚飯,吃得所有人都沒覺出痛快來,0號窟的事就跟個死結似的,任他們如何去闖去掙脫,似乎都解不開這個結。

    大家都喝多了。

    人在高興的時候容易醉,人在鬧心的時候似乎更容易醉。

    羅占邁著蛇形步,祁余胳膊搭他肩膀上,他摟著祁余的腰近乎是拖著往公寓的方向走。

    沈瑤和盛棠尚算清醒,本來喝得也不多。

    從不沾酒的江執被肖也強行灌了幾杯,果然……醉了。肖也一喝多就愛笑,笑聲甚是爽朗脆生,他跟江執走在盛棠前面,倆人手臂搭著各自的肩膀,纏綿得跟什麼似的。

    隨著輕柔的夜風,肖也跟江執咬耳朵的話也飄到了後面——

    「你讓棠棠叫你一聲師、師父,那你就是跟盛、盛子炎是同一輩分……你泡人家姑娘?呵,你等著吧,盛子炎肯、肯定繞不了你……」

    第185章 趁火打劫

    四月初的敦煌,風沙漫天。

    天未明,邊際沉沉,幾乎能與戈壁連成一片,將這原本就一望無垠之地拉成了漫天無邊,如洪荒宇宙般無窮無盡。人在其中,在這天地間猶若螻蟻,微不足道。

    人間無光。

    但細看,大漠又被月光襯得泛出銀白色,可那是一片黑色的沙區,就如天穹般遙闊,風吹過,黑色的沙被卷高空之上,成了一柱直上天際的龍捲,速度極快地向前移動。

    所到之處,黑沙成了海,涌動著、翻滾著,隨著龍捲近乎能吞噬天地。

    有一熒熒弱光,在黑海中遊走,時隱時亮。

    黑海中遊走的是位少年,孱弱單薄,身上的薄衣被風吹得烈烈直響,幾番摔了跟頭,但還是倔強地爬起來繼續前行。風沙刮在臉上,打得臉生疼。

    他抬起胳膊擋住臉,瘦小的身體晃晃悠悠,手勁一松,手電筒從手間滑落,在黑沙間滾動、滾走,他一路追,近乎也是連滾帶爬,可終究唯一的光亮被沙吞噬,像是怪獸的嘴,吃了他最後的希望。

    胳膊被風沙刮傷,冒了血津。

    少年眯縫著眼,試圖看清楚眼前的路,但天地茫茫,方向感在這裡已經失去了標準。

    黑戈壁灘,沒信號,像是孤寂的洪荒,從原始而來,時間在這裡沒了意義。

    他知道自己徹底跟前來的車輛失去了聯繫,甚至說,這裡將會是埋葬他的墳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再覺得水泡已經破了又出血的腳底有多疼。

    好像甚至感覺不到饑渴。

    那一柱柱的龍捲風像是與天齊高的妖魔,呼嘯著朝他而來,他躲得已經沒力氣了,在手電那抹光被斂走的同時,他決定放棄掙扎。

    少年笑了。

    這才發覺許久未笑,嘴唇已經被風沙吹得乾裂,一咧嘴挺疼。他翻出水壺,擰開,壺嘴衝下,仰頭接了半天,一滴水都沒控出來。

    乾脆扔了水壺,就這樣吧。

    少年朝地上一坐,看著越來越近的龍捲,風沙飛走,甚至鑽進他眼睛裡,看不清了,往戈壁灘上一躺,卻出了奇地看清天上的星星。

    不是漫天黃沙嗎,竟也能看見星星?

    少年嗤笑,原來上天還多少眷顧,能讓他在臨死之前看一次星空,教他想起很小的時候爸爸摟著他坐在高處,指著天上的一顆星告訴他你看那顆星,亮得最早,落得也最晚,長明星啊。

    被風沙掩蓋的時候,少年最後一個念頭是我還沒看見長明星呢。

    後來,少年在渾渾噩噩間像是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身影高大偉岸。

    從沙荒中來,風塵僕僕卻仍舊儀表堂堂。他朝著他伸手,跟他說,孩子,起來。

    嗓音低沉,充滿力量。

    少年抓住男人的手,緊緊的,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男人將他拉起來,帶著他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周遭像是戈壁但又不像,因為蒼茫間有霧,淡淡的,繚繞在彼此周圍。

    男人摸著他的頭說,以後你要更爭氣啊。

    少年緊緊拽住男人的衣角。

    男人笑起來很好看,輕聲說,我要走了,你要靠你自己。

    少年搖頭,他看見男人身後升起穿天的龍捲,撕破了薄霧,少年想大聲喊提醒他,嘴巴張了半天,卻是半點聲音都喊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龍捲愈發靠近,直到,將男人吞噬……

    「爸!」

    江執驀地睜眼。

    胸腔急促地上下起伏,額頭有汗,密密匝匝。

    眼前似乎還是漫天黃沙,耳邊也是沙粒刮過的聲響,他甚至都感覺到了耳膜生疼。

    良久後他從床上坐起來。

    耷拉著頭。

    沉沉的難受。

    一場噩夢,許久不做了,今晚再夢見,他竟喊出了聲?

    江執抬手抹了汗,手指碰到眼角時,發現也濕潤了。

    酒精果然害人。

    他以為所有的事都能隨著時間遺忘,哪怕不能遺忘,曾經那道碗大的疤也會有所痊癒,豈料,該疼還是會疼。江執苦笑,原來傷始終是傷,忘不掉、好不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