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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肖也這兩年去支援新疆壁畫修復工作,乾的最多活就是「面壁思過」,至於新疆的好山好水好風光他都沒時間領略,想了想,清清嗓子說,「嗯……新疆的姑娘美。」

    「我也聽說了,說那邊的姑娘可漂亮了……」

    車載音箱裡放著張信哲的《信仰》,可能是音箱老舊的緣故,放出的曲子時不時夾雜著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江執沒參與談話環節,坐在後排中間位置,兩條大長腿隨意交疊前伸,脖子上掛著耳機,但沒聽音樂,他始終看著窗外被陽光耀得刺眼的戈壁,隔著一層玻璃都能覺著砂礫滾燙。

    音箱裡的歌他沒怎麼聽過,隱約能辨出些許歌詞來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

    有人說敦煌也是一種信仰,是掠過千年的奇蹟,是超乎時間念想的力量,神秘遼闊,荒涼瑰麗。

    信仰嗎?

    江執想,也許對他而言,這裡就僅僅只是敦煌。

    包師傅喋喋一番從後視鏡里掃了一眼江執,呵呵笑了,「這位老師不大愛說話啊,您是第一次來敦煌嗎?不習慣吧?到了這個季節就是太熱了。」

    肖也多少清楚江執不冷不熱的性子,替他開口,「大西北這種地方剛來不覺得什麼,時間一長就愛上了,就像是我——」

    「來過。」江執很輕淡的口吻,目光始終沒從車窗外收回來。

    肖也一身英岸骨就黏過來了,好奇心都跟開了馬達似的,「你之前來過敦煌啊?什麼時候?沒聽師父說過。」

    江執視他為空氣的架勢,肖也見挖不出料來,臉上露出惋惜神情。包師傅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后座的情況,心想著都能給肖工擺臉色啊,估計是位更厲害的老師啊……

    耳根子清淨了,江執望著車窗外滿眼土黃的「風景」,闖進腦子裡的卻是敦煌的另一張面孔。

    第一次來這裡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正值四月初,早晚還有溫差。聽說江南的四月是一江煙水照晴嵐,而敦煌的四月是皂雕落日黃沙。沙塵一起就是昏天暗地,不管商家住戶再怎麼關門封窗,上手一蹭還會是滿掌黃色沙土。

    風過耳時都會被沙子打得生疼,街上的人很少,不得不出門的都扣帽戴口巾的,藏在防風鏡後面的雙眼都恨不得眯成一條縫。

    那年他一路從陽關、玉門關、漢長城遺址再到雅丹魔鬼城,整個的敦煌西線甚至直達羅布泊,在近乎逼死人的戈壁灘,伴他同行的就只有漫天黃沙。都說春風不度玉門關,那一條進入西域北路的古絲綢之路,放進他眼裡的就是無盡荒涼。

    肖也又湊過來了,小聲問他,「你來敦煌,接手的肯定不會是普通石窟吧?」

    江執扯回散在黃沙里的記憶,不緊不忙地反將了他一軍,「敦煌每一個石窟都不普通。」

    肖也被他鑽了空子也沒惱,肩膀抵著他的肩膀,「但是,那個第0號石窟相比其他石窟會更不普通吧?」

    第005章 謎一樣的關門弟子

    但凡石窟群都是由「1」號開始排序,敦煌石窟包括莫高窟、榆林和西千佛洞排序方式也都無一例外,當然,只是對外公開的是這樣。

    還有一處石窟是沒記入冊的,也就是沒有編號,對外從沒公開過,被叫做第0號石窟。

    當然,有關第0號石窟的事是肖也聽說的,更像是個傳聞,像是他這批年輕的壁畫修復師誰都沒親眼見過,問老一代的師傅或研究院的教授都是閉口不談,諱莫如深。

    關於第0號石窟的傳聞從沒消失過,尤其是在坊間,說裡面藏著活著飛天的、說不能開石窟一開就能死人的、說那個石窟其實是有個天大秘密的……各式各樣的說法,一時間讓原本就透著神秘色彩的敦煌石窟更是蒙上一層月朦朧鳥朦朧的面紗。

    封建迷信對於他們這些壁畫修復師來說當然是不會信,可歷來修復師都不敢輕易去接手的第0號石窟,這麼多年都被所里壓著不對外開發的地方,在經過一場大雨後突然請來外援,那裡頭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這話成功拽回江執的目光,落在肖也臉上。

    肖也心中得意。

    一雙含笑的眼俊則俊矣,「是不是良心發現想跟我說點什麼?」

    畢竟還有五千塊的友誼在呢。

    江執盯著他的臉,盯了好半天突然恍悟,「怪不得這次瞅著你挺彆扭,比上次見黑多了。」

    末了,狀似惋惜嘆息一聲,「新疆的太陽,挺毒啊……」

    肖也沒料到等了半天就等了這麼句話,恨不得咬牙揮拳的,「江執!師父能把我叫回來說不準就是要跟你做搭檔,你可要想好了再說話!」

    江執上下瞥了他一眼,「你?」

    呵笑兩聲,然後十分不講究地又轉頭去看窗外風景。

    你什麼你?什麼態度這是!

    胡翔聲拎著保溫壺推門進了辦公室時,盛棠還半死不活趴在辦公桌上,大有一副活不起的模樣。

    胡翔聲把壺往桌上一放,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不讓你繼續跟254窟你就跟我這撒潑耍皮是吧?」

    盛棠從交叉的雙臂間抬頭,下巴抵手背上,乾脆就應了他的定義。

    「反正您不答應我就不走,占著您的位置不讓您幹活。」

    胡翔聲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邊擰保溫壺蓋邊道,「我帶的這批學生屬你年齡最小,屬你最聰明,也屬你鬼心思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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