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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盛棠說什麼都不要,「我跟祁余都好多年朋友了,他在外地修壁畫,我過來幫幫忙應該的。」
祁師傅不會說客套話,就一個勁地謝謝。等轉頭一看貨款的時候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多?
聽說最大頭的錢在一幅拓畫上,祁師傅搓搓手說,「棠棠,咱攤位上的拓畫不值什麼錢,萬一人家反悔了找回來……」
盛棠笑說,「這拓畫啊就跟戈壁灘的金絲玉一樣,碰上喜歡的你報五萬他都買,碰上不喜歡的你報五百他都嫌多。祁余沒回來,我就做主幫您多賣點,多出來的錢您也好做愛心奉獻不是?」
祁師傅自小是吃過苦的,所以平時秉承著錢夠花就行的生活宗旨,經常會捐些錢給鄉下的貧困小學,也就是他小時候上過兩年學的學校,成立年頭雖長,可生源少,山連著山的地界,小孩子們上學都困難。
今天的攤子收得早,盛棠幫著忙前忙後的,看得祁師傅挺心疼她那小細胳膊小細腿的。盛棠倒是不覺得,跟祁師傅說自己都是個馬上要進石窟里歷練的人了,這點活不算什麼。
「再說了,我以前進深山老林里寫生一待就是一兩個月的,荒野求生的日子都過過。」
祁師傅知道她畫了一手好畫,說,「我聽祁余說了你要在敦煌待一段時間,也好,他也快回來了,你倆正好可以相互照顧……」
盛棠抱著個大箱子,幾乎都能擋住整張臉,聲音從箱子後面傳出來,「祁師傅,我跟祁余是很好的朋友。」將箱子往地上一撂,手腳利落地收拾字畫。
多餘的話沒說,點到即止,祁師傅也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他兒子沒戲。心嘆,多好一姑娘啊,又漂亮又有才的,可惜了,成不了自己家的姑娘。
盛棠往箱子裡收拾拓畫的時候放慢動作,攤子上總共五張拓畫,除去今天被買走的只剩兩幅圖案,其中重複的有三張,剩下一張是拓著「莫高窟」字樣的圖樣。她手持著這張,想到的卻是被大鬍子鐵鏽男買走的那張。那男人看著不像是輕易上當受騙的主兒,當時她是瞥了一眼拓畫的,是有點奇怪,但具體哪裡奇怪還說不上來。
轉頭看著祁師傅問那幅拓畫的來歷,祁師傅笑呵呵的,「就是收來的,你也知道咱這個攤子也不重要賣拓畫,現在拓畫賣不動了,沒人買。」
再深問祁師傅就不清楚了。
盛棠沒再追問,想著也許就是一幅沒什麼的拓畫吧,可能對方就是有眼緣?
可能吧。
第004章 我是因為熱
翌日,毫無例外又是個大晴天。
江執起床的時候嗓子跟冒煙了似的,喝了大半缸子水,喉嚨還是火辣辣的疼。還不到七點,窗外就已經是火辣辣的大太陽了。
他低咒了句「媽的」,對於喜歡在寒冷地帶待著的他來說,這裡的氣候是最大的考驗。
敦煌這個地方,全年日照超過3246個小時,蒸發量2486毫米,如果不是今年罕見的一場大暴雨,那平均降水量就只有399毫米。夏天能熱到40c以上,冬天能冷到零下20c以下。
乾燥、被沙漠戈壁四周環繞的西北之城,卻是古絲綢路上的咽喉鎖鑰,傳奇般跨越千年綿延到了今天。
洗漱的時候江執站在鏡子前瞅了許久,然後拿了剃刀沿著微長的發梢順到髮根,一縷縷頭髮順著刀刃而落。人有精分人格,他的發質也有精分發格,微長的時候有點自來卷,短髮就挺拔抖擻了。
塗上剃鬚水,泡沫揉了滿臉,他習慣用傳統剃刀,一刀刮下,刀面上頭堆了泡沫和鬍鬚,刀面下頭是剛毅的下巴輪廓。
頂著一下巴的殘餘泡沫和胡茬沖了個涼,等再出來時,鏡子裡那張臉英俊清爽得很,眼色鋒利,藏著些許冷意和不羈。
出門的時候,前台兩個小姑娘瞧著江執的背影竊竊私語,「是咱酒店的住客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帥啊。」
肖也一早就到了酒店大堂,混了杯茶,不知是用美色騙的還是人家酒店本服務就熱情,總之,瞧見一身清爽的江執時,他舌根底下還泛著一絲剛剛呷茶後的甜。
「這麼看你就舒服多了。」肖也起身笑,朝著他上下一比劃,「行啊,尊師重道,注重儀容儀表,好的開始。」
江執不領情,一盆冷水澆了熱火朝天,「我是因為熱。」
人人心中都有一個敦煌,被戈壁沙漠環抱的彈丸之城。
遙遠又瑰麗,千百年來它就存在於一眼望不到頭的茫茫戈壁中,在胡琴聲中,在傳唱的戲曲中,在飛天舞中。
江執和肖也窩在一輛小麵包車裡,車子開得飛快。敦煌城區的面積不大,沒一會兒眼前就是沒邊兒的戈壁。車輪碾得地上的沙粒打在車身和車玻璃上啪啪直響,在這種路上開這種車最好,皮實。
司機姓包,給敦煌研究院開了二十多年的車了,風裡來沙里去,整天樂呵呵的,健談,土生土長的西北人,臉曬得黑紅。長期跟研究院打交道的包師傅,張口閉口聊得不是石窟藝術就是石窟保護,也大有半個學術學者的架勢了。肖也隨和,跟誰都能聊到一塊去,兩人說得熱火朝天。
聊著聊著就聊到這次大暴雨的事了。
「有的石窟辛辛苦苦修了十多年,說灌就給灌了,混著泥土沙子草皮的,氣得老師傅都跟著直跺腳。」包師傅說到這嘖嘖了兩聲,又夾雜了一聲惋惜長嘆,「要不說你們這些修復師啊工程隊啊太不容易了呢,肖工你是剛回來不知道,你師父這陣子要麼石窟要麼研究院,都沒怎麼回過家。哦對了,新疆有意思嗎?風景比咱們大西北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