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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5 10:05:45 作者: 殷尋
他是有資本一針見血的。
肖也是學室內設計出身,回國後陰差陽錯接觸了壁畫修復這一行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當然,頭三年都是在和泥巴、剪麥草,三年後作為資深跟班的肖也跟著師父上手修復了河陽一處佛廟壁畫,從那天起他算是開啟了職業修復師之路,重點關注敦煌幾處石窟的修復工作,尤其是在利用數字修復領域頗有建樹,年輕有為。
所以他說,「照我看,就是模仿了莫高窟里第220窟里的樂舞圖。」
「沒錯,就是因為很像220窟的風格所以才奇怪。」江執在拓畫上敲了敲,「這上頭拿著樂器的人不是天宮伎樂,更像是供養人,你再看他們手裡的樂器,看出什麼端倪來了嗎?
「說白了就是贗品……」肖也搖頭,但還是仔細打量了眼前的拓畫。
畫面不清,隱約瞧見眾多供養人都在吹奏樂器……
等等。
肖也將拓畫拿起來,一張臉幾乎要貼上了,驚愕低叫,「我靠!不對啊。」
第003章 江大醫生
是不對。
江執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這奶茶的甜膩真是上頭啊,連他這麼喜歡甜食的人都招架不住了,末了就把奶茶推一邊。肖也放下拓畫,跟江執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說,「他們手裡拿的樂器是尺八?」
他的口吻除了震驚還有些不大確定,但江執精準的下了定論,「就是絕跡千年的樂器尺八。」
尺八又名蕭管,但似蕭非蕭,因為一尺八寸而得名。《夢溪筆談》中提及後漢馬融所賦長笛,空洞無底,剡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
盛行於唐,宋代之後絕跡,卻在一幅看似贗品的拓畫裡出現?
「拓畫裡除了出現尺八外,還有供養人的演奏姿勢,他們在朝著同一方向看。」江執說著,手指朝著畫圖最上方的幾個黑點劃了一下。
肖也一經提醒也發現了這處怪異,畫中人物果然都是做仰視狀,就像是朝著上天在奏樂曼舞,但從觀畫者的角度看,畫中人更像是在看頭上的那幾個黑點,黑點是什麼?
江執自是給不出確定答案來,十指交叉反手伸臂朝上抻了個懶腰,胳膊落下時反搭著椅背,「總之,這幅拓畫沒那麼簡單,可能大有來頭。所以肖公子,你的五千大洋沒白花,就當給你們做課題研究了。」
肖也睨著他,「行啊江大醫生,對我們敦煌壁畫這麼了解,也不枉我師父費勁巴力的把你找來。不過我還是挺好奇的,你同意來敦煌是想一洗雪恥啊還是對西方壁畫修煩了?」
干壁畫修復師這行,有人習慣被人叫做某教授,如肖也的師父胡教授;有人喜歡聽人叫某工,如肖也;但也有被人叫做某醫生的,如江執。
壁畫修復師不分工種,一位職業修復師要熟練掌握每個步驟,來保證獨立完成工作的可能性。換句話說,壁畫修復師是泥匠又是瓦匠,是電工又要懂力學,要有美學修養又要具備歷史知識,懂傳統礦料又要懂現代化尖端修復技術……
這麼一個強要求複雜性人才,在面對一幅壁畫時更要像外科醫生一樣迅速做出診斷和治療,與時間競爭,重現歷史文明,這就是修復師也被叫做醫生的原因。
可眼前的「醫生」不大著調,似笑非笑的答非所問,「別你們我們的,說的就像我不是炎黃子孫似的。」下巴朝著拓畫一揚,「說畫呢,別扯我身上。」
好吧,肖也知道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來了,曾經在一起共過事,江執這個人雖說持才而不傲,但也不是個挺容易相處的人,心裡想什麼挺難猜。
「畫的來歷應該也不難查吧。」肖也回頭瞅了一眼,「那個小姑娘還在,你直接問她不就行了?我看她剛才說得也挺像回事兒的。」
江執慵懶斜靠椅背,胳膊收回來支著扶手,手拄著臉,指抵著唇,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人間煙火落在遠處攤位那位姑娘身上,正在跟個上了年齡的人聊天,看來只是去幫忙的。
「小丫頭鬼精得很,瞧見你在別的攤位對木雕畫感興趣就故意引你上前,知道我看上拓畫了一分錢不往下壓,故弄玄虛招搖撞騙,問她?還不如我自己去查。」
肖也忍著笑,心說原來你也知道拓畫的價錢被忽悠高了是吧。清清嗓子,故意道,「觀察挺仔細啊,你剛才是衝著拓畫去的嗎,好幾張畫壓著呢你不可能一眼瞧見,我猜想,你是見人家姑娘長得好看才往前湊的吧。」
江執的目光沒收回來,打量時多了些匪氣,輕笑,「長得是好看,手軟,腰也細。」
肖也一挑眉,伸手朝著他上下這麼一比劃,「你的流氓口吻和你的形象還真是渾然天成啊。」
隔著街,盛棠也覺得像是有雙眼睛盯著她。
後脊樑一陣緊過一陣的,四處張望,除了來往遊客和奔著口欲來的食客,好像也沒發現哪有變態。
盛棠摸了摸脖子,緩了緩涼颼颼的感覺,然後將這大半天賣出去的貨款轉給了身邊的祁師傅。祁師傅當兵出身,退伍後就在沙洲夜市擺了攤子,一擺就是大半輩子,雕得一手好版畫,攤位上每一木版畫都出自他手,典型的工匠精神。
盛棠每次來敦煌閒著無聊都會來這走一走,今天幫著看了攤位,過了把老闆的癮。前兩天大雨祁師傅著涼了去醫院掛了水,回來的時候拎了水果和肉鬆蓉給她表示歉意。